越说越生气。
“本来摊开来客客气气就好,蠢人偏做多余的事。”
瑟瑟点头,“这话很是,我阿娘从来不装模作样。”
琴娘发了一通牢骚,甚觉神清气爽。
“我不跟她一般见识,总之出了门,各人家各人事,谁也别顾谁!”
这一住下简直沸反盈天,瑟瑟得了琴娘助力,更是放肆,连琴熏和骊珠也跑来,八个人惊惊抓抓,从早闹到晚,刚巧司马银朱告假,由得她们乱为王。
瑟瑟夜里梳洗,靠在浴桶里划拉热水。
杏蕊忽地鬼鬼祟祟窃笑。
“娘子小日子又没来,快两个月了,该请大夫瞧瞧。”
瑟瑟脑子里嗡地一响,哎呀——
瞧丹桂没什么,定是料想不到,还教训她。
“说了娘子几回,九月里吃不得冰了,肚肠里闹得冷冷清清,可不得乱了日子嘛?得亏是尚未成婚,不然……”
瑟瑟偷使眼色给杏蕊。
便听她道,“杨家元娘子脸上又起疹子了,定是晚上吃了羊肉的缘故。”
丹桂原守在屏风外头,闻声忙忙出去嘱咐厨房。
杏蕊凑过来,“就那一回?”
瑟瑟面红耳赤,把眼一瞪,“不然呢?!”
吼得她退了半步,还感慨。
“……瞧不出郡马挺厉害。”
瑟瑟想起李仙蕙的话,也自后怕。
这一怀上,闹得人尽皆知,她倒没什么,武崇训那人,还不臊得刨个土坑把自己埋了?
“你去替我弄两副药。”
杏蕊大大摇手。
“那是正经人吃的么?吃坏了怎么办?”
瑟瑟别的不怕,就怕被二姐和女史教训,又百般想不通。
“怎么琴娘来了,表哥避讳到这地步?几回请他不来,大表哥还来。”
“郡马在外辛苦,恐怕是要歇一歇。”
“我这儿又累不着他……”
瑟瑟不好意思撇下她们去笠园,倒显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是牵肠挂肚露了痕迹,被琴娘取笑半天,又恨做男人轻飘。
所幸第二天那事儿就来了,这才放下心肠。
天气清朗,大家在花厅做针线,只李真真闲不住,拿个小杆在底下钓鱼,偏没一会子武延基把李仙蕙叫出去了,瑟瑟更觉孤单。
杏蕊端四果甜汤来,瑟瑟就在手里尝了尝,还是摇头。
“不如晴柳的。”
又道,“可惜眉娘搬走了,不然莹娘向她请教,倒是和乐。”
“咦,你竟取中了她?”
琴娘一眼划过来,笑的贼眉鼠眼。
瑟瑟说才怪,软枕扔过来。
“可是她能写会画,人又安静,也有长处嘛。”
琴娘笑她故作大度,可惜郡马不在,俏眉眼做给瞎子看,一个婆子走来。
“太孙来了,哎哟,老婆子活一辈子,竟有福份瞧见真龙。”
撩起衣角擦眼泪。
“郡主别笑话奴婢,头三十年我阿娘就说,李家太子英挺极了,就可惜死的早,还绝了后……唉,方才大伙儿围着瞧,都想起从前了。”
从前……
那是高宗在时河清海晏的从前。
瑟瑟从容笑了笑,拿出数十年后镇国长公主的气魄。
“嬷嬷既分在枕园伺候,也是与太孙有缘,待会儿我向二哥说一声,东宫修起来,拔擢嬷嬷过去罢?”
那婆子千恩万谢地去了,说要回家跟爷娘上柱香。
外头司马银朱领李重润进来。
许是瑟瑟错觉。
没在女皇跟前的李重润,身穿赤红圆领袍服,腰上玉带凛凛,腰身劲拔的像个军人,脸上无一丝和煦暖阳,拧着眉,目光刀锋般犀利。
瑟瑟看着他截然两幅面孔,又是依赖又是心生敬意。
这才是她想象中顶天立地、李家魁首的模样,阿耶懦弱,武崇训太和蔼了。
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低声咕哝。
“二哥好像训得烈马,擒得贼王呢。”
李真真虽是姐姐,身量还不足李重润肩膀,见了他毫不生分,一头扎进怀里嚎啕大哭。
琴娘等也跟着抹眼泪,不防他眼光忽地勾回来,弯弯一笑。
“我不止能擒贼,还要拷问拷问你们两个的夫婿。”
李重润拔出脑袋,扳正李真真双肩看了看,郑重道。
“我既出来了,三姐的婚事不妨等一等,天下太平了再说。”
李真真眼睫上还挂着泪珠,闻言喜笑颜开。
“你去望爷娘了吗?”
“阿耶甚好,便有丁点子不快,往后有我尽孝膝下,都能宽怀了。”
李重润轻描淡写地应了声。
转身与杨家女郎一一见礼,再特特向琴娘鞠半个躬。
“听说杨家二娘子是瑟瑟的手帕交,那便是我李重润的结义姐妹,瞧二娘青春少艾,想必比我要小,往后妹妹遇着什么麻烦,只管指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