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墨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染的袖口都是墨水。唐丝丝长长的叹了口气,提笔写字。
这次信到的很快,一同而来的还有永安侯府的家书。
傅长黎低眉看手中的三封信,想都没想,先拆开唐丝丝的信。
信上如以前一样,详细写了她最近做了什么,收获了什么药材,还自己学会煮面。
每一个字都洋溢着小姑娘的欢喜,看的傅长黎心底发软。
许久不见她,也不知小姑娘如今是何模样。
应该还和以前一样吧?
傅长黎胡思乱想了一会,就去拆侯夫人赵樱兰的信。
只有一张薄纸,告诉他家中一切安好,叫他在军营里照顾好自己,切记不要鲁莽行事,注意自身安全。
傅长黎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笑意收敛了许多。
等到看见福海给的消息后,他脸上彻底没了表情。
“赵家……”
军中条件艰苦,灯座上烧着一盏细蜡,屋内只有微微的光亮。
傅长黎坐在桌子旁,长指搭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敲击。
那双含情眼里映出烛火,熠熠生辉。
大约是因着秋日到了,他皮肤缓白了不少,但依旧呈现着小麦色,面上带着在京城不曾有的锋利感,叫人无端的有些惧怕。
片刻后,他动了。
起身拿过纸笔,刷刷的写下了什么。
翌日,傅长黎早早点兵结束,叫手底下的人操练着。有人来叫他,说吴将军有请。
肩宽腿长的青年走路很快,到的时候门口守卫喊人,傅长黎颔首跨步进屋。
然而,屋里坐着的并不是同州守将吴大将军,而是……
“父亲。”傅长黎几步上前行礼,清润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
“我那日算日子,我们父子俩竟然四年未见了。”
主座上,永安侯大马金刀的坐在那,他手边是一个拐杖,握把处磨的光亮,兴许是用的年头久了,底下部分出现裂缝。
傅长黎嗯了一声,“是。”
永安侯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儿长大了,能扛起侯府了。”
当年傅长黎离家出走,永安侯又气又怕。
气的是他身为侯府世子竟然鲁莽行事,怕的是,他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侯府世子,如何在艰苦的条件中生活?如果他被送上战场出事了怎么办?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全部化为一声感叹:“为父因你而骄傲。”
傅长黎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没说当年从军时吃过的苦遭过的罪,也没说面对死亡时一刹那的恍然,更没说自己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但永安侯懂。
当年他断腿兵败,皇帝震怒之下侯府定然不会延续,只等他身死爵位消。
但现在不一样了,傅长黎的出色足够支撑着侯府,等回京之后若是向皇帝提出袭爵,他也会答应。
“长黎,坐吧。”
“是,父亲。”
“你母亲来消息说京中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心。”永安侯声音缓了不少,和许久不见的儿子诉家常。
到底是血脉相连,傅长黎勾着唇角,一室温馨。
聊完家事,永安侯话音一转:“长黎,为父此番前来是找你吴叔叔商议事情。春日时晋城损失很大,近日我越想越不对劲,怀疑有人和蛮族里应外合。”
傅长黎面色发紧:“有内奸?”
永安侯叹气道:“我猜测有,但希望没有。这件事调查了许久,也没什么线索,这次来同州,就是想借调人手过去查查。”
现在是秋季,蛮族人会消停不少,他们会养精蓄锐,只待明年开春才会跃跃欲试。
所以如果真的有内奸,越早抓住越好,如果到了春季,怕是会损失惨重。
“父亲的意思是,借我过去?”
永安侯点头:“你手下之人多用弓弩,擅长搜索和追击,所以你们再合适不过。已经和你吴叔叔说完了,点精兵二十,下午就走。”
“好。”
人活在世上,就难免有烦恼。
永安侯现在的烦恼是内奸到底是谁,唐丝丝的烦恼则是如何重新看诊治病。
崔明媚来了几次,劝说她放弃算了,还说她想做什么,崔家可以派人来教她。
“丝丝那么聪明,肯定能学会的。”
在崔明媚看来,学医是一项爱好而已,这种爱好可以转移到别的地方,比如学琴棋书画,都是一样。
但唐丝丝摇头。
“我喜欢治病救人,怎么说呢,就是从小就喜欢。”
短短几日,小姑娘像是一朵开败了的花儿似的,靠在椅背上眺望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