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姜依依的震惊和忧惧,姬怀生则平静得多,像是早已知晓。
他转向姜万丘,透亮的星星眼里凝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族中催我们尽快前往苗疆,可有说是为何事?”
见惯了他吊儿郎当总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姜万丘迎着他的目光愣是反应了好一会,再有他勇退百兽解江陵镇之危和救依依在前,他也头一次带上了对幽黎姬氏的尊崇面对他的问话:“不曾,确定那黑气起始的地方是在苗疆之后,族中已派人前去查探,如今又下紧急诏令,想是有异动发生。”
“你可是察觉到什么?”姜依依敏锐的嗅到姬怀生话里的深意:“你在嬴峙阿兄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此话一出,几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姬怀生。
他上次提出的猜想骇人,却也因此敲响警钟,让幽黎族及时发现魔族入侵一事,不至于落入被动的局面。
几人屏气凝神,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既期待,又紧张害怕他接下来的推测,和他所发现的他们还未得知的险象。
姬怀生一一看过几人,淡淡开口,将自己这两日整理出来的线索娓娓道来:“想来是早在池州偶然碰上想要救活妘宥的桃妖开始,魔族便布下了一场局。”
“千百年前的人魔大战以魔族退回魔界,封锁入口为终局,想来这千百年间,力量衰败的也不仅是人族,还有魔族。”
“他们忌惮远古氏族血脉流传下来的幽黎族,是以多方滋乱试探,直到碰见妘宥。”
“从那时起,他们便想以幽黎族生乱,挑起人族纷争,让我们自顾不暇。”
“然而,妘宥动用禁术救治桃妖以致灵脉尽损,虽因桃妖长期以人的精气饲养而不至消散,但其受损的灵脉唯有以纯净的灵力韫养才有恢复的可能,是以残存的力量即便被魔气侵染,也像是打水的竹篮,即使编织得再密,也挡不住水外泄的趋势。”
“他固然能生乱,但变故难以估量,是以他绝不是首选。”
“但倘若是一个健全的幽黎族人能为魔族所用,自然另当别论。”
姜依依恍然大悟的接话:“所以他才将人引来云梦泽,不仅因云梦泽便于藏匿,更因云梦泽内灵气氤氲,更利于他蓄养一颗完美的棋子。”
“没错,嬴峙一入云梦泽便被他抓获,而他杀的第一个人......”姬怀生顿了顿:“便是姚悟。”
姞钰瞳孔微睁,不可置信道:“你说姚悟也......”
她的小脸快速皱成一团,低下头去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
姜依依关切的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抚。
“他比我大半岁,总炫耀他能比我早一年出灵荫山涧。上一次出门前,他又来找我炫耀,我气不过,便说他......”姞钰难掩心中歉疚的小声嗫嚅:“修为不精,当心有去无回。”
姜依依揽住姞钰,不断婆娑着她的肩头安慰:“你也是无心之言,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我终究是不该说那样的话,他走后我每每想起都觉愧疚不安,期望他能平安归来,可总归是......”姞钰不可抑制的蓄起泪。
姒奕心疼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让任何劝说都显得苍白。
姜万丘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无可挽回的无力感总是那么的容易让人感同身受。
姬怀生有意转移话题,眨了眨眼睛敛起同情的神色,继续说:“幽黎族灵力纯净,又在女娲碎石的灵力滋养下成长,神识较之外族也更加清明,魔气虽影响了嬴峙的神志,却无法完全操纵,是以魔族便对他多有折磨,妄图激起他的恨,一旦他借助魔气的力量,便会被彻底吞噬。”
“嬴峙自是能看出魔族的阴谋,也定然宁死不屈。”幽黎族人心中的信仰远远高于他们的自身性命,姒奕毫不怀疑嬴峙的虔诚。
“是。”想到嬴峙记忆里的场景,姬怀生难免心情复杂:“直到姚悟的出现。”
“他当时就在江陵附近,嬴峙失去联系后,族中便派他来寻找,亦被魔族引入云梦泽。”
“彼时的嬴峙长期被困在黑暗的洞穴之中已然精神恍惚,他误以为走进洞中的姚悟还是魔族故意放进去折磨他的野兽,便错手伤了他。”
“待嬴峙听出姚悟的声音认出他后自责不已,他拼尽全力为他疗伤,却忘了自己的灵力中还混杂着魔气,也或许,是魔族在这期间动了手脚。”
“最终姚悟被救了回来。”姬怀生深呼一口气,缓了缓心绪:“却嗜血,狂躁,时而清醒,时而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