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怀生得了赦令,埋在她肩窝里闷闷的笑了两声,更加放肆的收紧手臂加深怀抱,在她耳边后怕道:“我现下才知,比身死更恐惧的,是看着你在我眼前失去生机,我不能拿你冒险,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
姜依依被他偏执的话说得哭笑不得:“那你就忍心让我看着你死?”
似想到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姬怀生的身体僵了一下,又很快回转,自嘲中略带了委屈:“倘若真到了那一天,还是我先死吧,反正你也没有那么在意。”
这话让姜依依真有点生气了,她用力推了他一下却没有完全推开:“我怎么不在意了?”
姬怀生松开怀抱,再次说起老生常谈的话题:“那你为何到现在都不愿嫁与我?”
“我说了时候未到。”
“我命都要给你了,你还敷衍我?”
姜依依张口结舌,被激起了更大的火气,语气也发冲:“族长和夫人在我们即将外出历练的前夕突然提及婚事,我不信你想不到其中缘由。”
从始至终他都只有高兴和被拒绝的失落,然后成了想不通的心结,好像还真未细想过父母的用意。
“他们不过是想用我来规劝你罢了。”一想起这事,姜依依心中便有莫大的不甘:“我想在他们心中,觉得你喜欢的是一个幽黎族的女子,能以最大的限度保存下幽黎姬氏的强劲血脉便已是幸事,不拘那人是谁。”
“不止是他们,我想很多族人都是如此想法,就连阿姐都曾劝我不若早些嫁给你,让你收了心从此做个合格的少族长。”
“可是怀生,我也是幽黎族人,自小也秉承着幽黎族人世代传承的遗愿长大,我亦有自己身为幽黎族人该肩负起的责任,和这份责任所带给我的自豪和骄傲,而非做一个激励你成长的奖品。”
“幽黎族女子从来都不是依附于他人的菟丝花,我不愿开此先例,亦不愿为后代做此榜样。”
姬怀生心中五味杂陈,他觉得自己如湖面平静,又觉得自己好似滚烫的浆水激荡,更像是岸上的礁石,真真切切的感受着姜依依的情绪像翻涌的海浪拍打在胸腔,置身事外又身处其中。
他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将压在心底里的话说出来后,姜依依忽然觉得很轻松,退了潮的情绪也平稳了下来,她不答反问:“我若告诉你,你要如何?”
姬怀生理所当然道:“他们不就是要一个合格的少族长吗?我做便是。”
姜依依不出所料的笑了笑:“这便也是我不愿告诉你的原因。”
姬怀生一头雾水,看着她的眼睛里尽是询问。
姜依依对上他的眼眸,没有立即作答。
天气转冷,裹着水汽的晚风萧瑟,也越发生寒,卷着衣襟摇曳。
姜依依眨了眨眼睛收回视线,转身往观景台中的亭子走去。
“印象中,姬家阿兄阿姐鲜少笑过,族中的孩子们在斗花斗草追鸟捉蝴蝶的时候,他们便在一旁压制着自己的天性,不敢有丝毫松懈,努力用功的让自己变得强大,成为一个人人肯定赞赏的幽黎姬氏。”
姜依依语气平缓的幽幽道:“我不希望你跟他们一样。”
“虽然很不应该,但我时时为你庆幸,庆幸你多小了他们几岁,庆幸之后的一桩桩变故才没有将你也一样禁锢在那个笼子里,让你能过得恣意潇洒一些。”
“不过......”姜依依自觉好笑的顿了顿:“中间我也有过担心。”
姬怀生跟着她施施而行的脚步:“担心什么?”
“担心你若果真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只知儿女情长该怎么办?”姜依依踏上观景亭,转过身来与姬怀生平视:“我不希望你只做个喜欢我的人,你是幽黎姬氏,是天生的英杰,我希望你是我的英雄,也是这天下人的英雄。”
姬怀生像是久攻不下城堡的人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步跨上前,迫不及待的表决心:“你若喜欢,那我便为你做这样的人。”
姜依依摇摇头:“不是为我,你就是这样的人,这段时间我更加的肯定。”
“你会为我舍弃自己,也会为苍生舍弃自己,但你不会为苍生舍弃我,亦不会为我舍弃苍生。”她对上他的眼眸,这一次没有含糊其辞,也没有遮遮掩掩:“我喜欢这样的你,刚刚好的你。”
姬怀生觉得自己就是一锅正放在炉灶上熬煎的水,随着姜依依推心置腹的话慢慢加热,直至沸腾不止。
原来,一直以来不是他一厢情愿,他的小姑娘也同样喜欢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