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依依进洞后望见不远处一个伤患依靠在洞壁,神色哀戚,说不上的可怜,便绕过站在洞口的人走了上去。
他伤的是腿,只简单的用衣料包裹着伤口,现下正往外渗着脓血。
姜依依方蹲下来,未及细看他的伤口,却听对面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姑娘,有吃的吗?”
“有,我这还有吃的。”听见声音的陆峥如临大赦的忙循音转身走过去。
听见吃的,洞内的人几乎齐刷刷的都望了过来,目光灼灼更似饿狼。
跟着姬怀生进来的一批人没怎么走冤枉路,又有意识的节省从外面带进来的干粮,是以现下怀里都存了些吃的,见状纷纷拿出自己的吃食分给洞内的人。
分完吃的,姜依依又将灵囊里的药分了下去。
一时之间,不管找没找到人的人都忙碌了起来,奔走着救治伤员,为他们添水添食。
当然了,姜依依是最忙的那一个,他们的伤口多多少少都有腐化溃烂的现象,她便拿着小刀,一个个的替他们清理掉伤口上的烂肉。
她每停下一次,便传出一阵痛苦的喊叫,洞内伤口腐烂的臭味很快就被新鲜的血腥味覆盖。
姬怀生则被那几个痴傻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祁中杰佝偻着背脊跪在弟弟面前,边抓摇着他的肩膀,边不停地呼唤:“四弟,我是大哥啊四弟,你不认识大哥了吗?四弟,你看看我,我是大哥......”
祁中杰一遍遍说着,声音越来越哽咽,也越来越嘶哑。
而他对面的人始终目光呆滞,缓慢的眨动着眼睛,甚至对他痛苦的模样生出一丝好奇。
另外两人也很安静,垂着脑袋呆坐着抓头上的虱子玩。
有人送来吃的,他们一把抓住食物,转身抵在洞壁上,将食物藏藏掖掖的护在怀里,警惕的瞄了一会儿身后方安心的狼吞虎咽起来。
祁四坐不住了,边念叨着“吃”,边伸长了胳膊要去抢,祁中杰忙拦住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大哥有,大哥给你。”
祁四像听不见,又像听不懂,只知挣扎着要去抢夺,直到祁中杰将吃的塞到他手中才安静下来。
他们几人除了看上去像缺少魂魄一样痴傻呆愣,身上却并未见其他外伤。
不曾听闻幽黎族有摄人魂魄的秘术和禁术,他们不是被嬴峙所伤,那又是何人?殷麓也说除了嬴峙,并未再见过其他可疑之人。
如此疑虑着,姬怀生便如此问到:“他们这般是被何人所伤?”
孟长风顺着姬怀生的视线望过去,久久不曾开口。
殷麓瞄了瞄孟长风,又看了看姬怀生,出声打破尴尬:“他们是前两批进入云梦泽的人,我来时他们便这样了,他们平时都很安静,只偶尔会像被梦魇住了一般发疯。”
“被梦魇住......”姬怀生喃喃的又问:“那可会喊叫什么?”
殷麓回想道:“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说些‘快跑’‘出不去了’‘都得死’之类的话。”
孟长风撩摆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慢悠悠的启唇道:“他们不是被人伤的。”
姬怀生旋即垂眸看过去,又问:“那他们缘何变成这般?”
“被吓的。”
孟长风随手捡起一根树枝,边挑动着火簇边道:“未寻到这个洞口之前,我们只能在密林中四处躲藏,不敢大声喊叫,怕引来那些野兽和精怪,闭上眼也不敢睡实,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躲在暗处的眼睛盯上,每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同进入云梦泽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的在面前死去,看着他们的尸首被野兽分食啃咬而无能为力。”
他将手中的树枝丢进火簇里,如拇指粗的树枝呼啦一下被点燃,窜起火苗,转瞬只剩一截火红的碳,卷曲着化作黑灰。
“云梦泽就像是一个瓮,而我们是被抓来供这些精怪野兽玩乐的虫蚁,困在瓮中怎么都逃不出去。”
孟长风双眸涣散的盯着那节燃烧的树枝,语调低缓的像是在说他们,又像是在说自己:“日日活在忧惧之中,不知道自己将是接下来的第几个人,午夜梦回之间,恍恍惚惚觉得周围全是绿幽幽的眼睛,甚至都能听见那些野兽正在啃噬自己头骨的声音......”
心脏一阵紧缩,搭在膝上的手咻然收紧,孟长风猛地醒转过来。
他放下膝上的手,慌乱的收拾自己无意识流露出的恐惧,想要从容的再次捡起一根木材,可手却怎么都不听使唤,越想控制,越是止不住的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