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江奕白自身也有短暂的愣怔。
那段记忆伴随某些或真心实意或玩闹从众成分居多的同伴欺凌,一旦涉及,一连串不堪回首的过往便会在他眼前疯狂叫嚣。
除开切实见证过,一清二楚的赵柯,他没再和其他人聊过。
但他此刻兀自调节了两秒,同她说了出来:“我减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中间有整整三个月是停滞不前的,我当时相当焦虑,很想放弃。”
巩桐转动红肿的眼睛,看向目前瘦高挺拔,芝兰玉树的他,小声回复:“但是你没有。”
“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做的吗?”江奕白也侧过头,朝她望了过来。
巩桐没有过减肥的烦恼,摇晃脑袋。
江奕白不假思索:“我退了一大步。”
巩桐费解地眨眨眼。
江奕白说:“我从教练那里知道自己是进入了瓶颈期,这个很正常,第一时间跑回家修改了减肥计划,不再像之前一样克扣饮食,天天顿顿吃清汤寡水的食物,而是试着一点点增加高热量高脂肪,把新陈代谢养起来。”
巩桐感觉他话里有话,却暂且理不清思绪,似懂非懂。
“我当时又长胖了几斤,但我不着急了,我知道后面能继续瘦了。”江奕白定向她说。
心怀鬼胎的缘故,巩桐几乎不可能坦然地与他对视超过三秒钟,当下却在他坚毅的眸光中吸纳了某种力量,破天荒地没有闪躲。
巩桐一团混乱的思路仿佛由他慢慢牵引,一寸寸地理清头绪。
他是在告诉她,她可以不必心焦,大胆地放缓脚步,哪怕是退回走过的路,重新来过。
只要能找准病因,对症下药,明面上的落后都是暂时的。
江奕白观察她的神情仍然木讷,情绪似乎还徘徊在谷底:“给你看个好玩的。”
话题又一次莫名其妙地跳转,巩桐稍稍歪起脑袋,好奇等待。
江奕白摸出手机操作几下,递给她。
上面显出一张照片,画质昏沉,偏向陈旧,应该是对着实体相框拍的。
巩桐略微凑近,看清楚内容的刹那就弯出了笑。
画面中是一个长相白胖可爱的小男孩,约莫六七岁。
他胖成几段藕节的手臂举着一颗苹果,稚嫩的脸蛋堆满了婴儿肥,咧嘴笑起来挤没了眼睛。
巩桐定睛细看小男孩的五官轮廓,大概猜出他是谁后,立马觉得自己下意识流露的笑意是不是不太礼貌,匆忙憋了回去。
江奕白被她的反应惹得莞尔,无所谓地说:“想笑就笑。”
巩桐扑闪漆黑灵动的小鹿眼,看看他如今有棱有角的一张俊脸,再瞅瞅他儿时的模样,实在憋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江奕白的印象中,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低头敛睫,一副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模样,好似是第一次耳闻她的笑声。
清脆,甘甜,短促,像清风搅动翠林,叶落飘过掌心,泛起一阵酥酥麻麻。
江奕白不禁又把目光送了过去,女生短发下的脸蛋只有巴掌大,皮肤是牛奶一样的白润,全然没有雕刻修饰的一眉一眼生得小巧。
认真地瞧,隐约可见一些将开未开的精致感。
一如酝酿已久,日渐显露粉嫩的花苞。
他头一回如此细致地打量她的容貌,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神。
很快,江奕白发觉这样看一个女生极其失礼,别扭地错开眼说:“笑了就赶紧回去。”
他音色猝不及防地变冷,含了催促,巩桐绽放的笑容冻僵,眼睫迟缓地闪动两次,后知后觉他拿出这张照片是为了逗自己笑。
用他的黑历史。
巩桐好不容易舒缓些许的心绪又像被扔了一颗重磅炸弹,燃起杂乱,心率直线上涨。
她清楚地感受到双颊温度的变化,起身就跑。
江奕白又在后面喊:“唉,这张照片只给你看过,保密哈。”
少年高亮纯净的嗓音在风中聚起又消散,巩桐脚步倏地一顿。
她绝非第一次为他保守秘密,却仍旧很没有出息,漏了一拍心跳。
她没听岔的话,他用了“只”字。
在这件事情上,她在他那儿得到了“唯一”。
巩桐小鹿乱撞地跑回教室,远远望见门口围着宁筱萌和赵柯。
他俩看了年级大榜,猜到她不会好受,即刻找来了六班。
却四处寻不到她的人影,急得团团转,好比热锅上的蚂蚁。
瞅见她现身,两人撒腿跑来,拉住她问东问西:“桐桐你没事吧?”
“没关系的,你这回考得其实还好,没有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