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桐别开脑袋,慌忙擦拭几下眼角,信口胡诌:“眼睛进沙子了,风吹的。”
江奕白从外套荷包取出一张纸巾,毫不犹豫伸出去,打算直接上手帮她擦拭。
倏然,他想到什么,右手迟疑地僵停在半空,改为了把纸巾递去她手边。
与此同时,江奕白狐疑地问:“哪里来的风?”
北城多风,但眼下恰好没有。
巩桐心乱如麻地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生怕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忽地抬眸喊:“江奕白。”
她的音色猝不及防变得郑重而迫切,江奕白稍稍讷住,急忙应声:“嗯。”
初春的阳光温度尚浅,散落的薄薄金灿仍旧能为人渡上一层似真似幻的晶莹。
巩桐看着他面迎晴空,湛满光亮的深刻眉目和高中所差不大,再瞟一眼不远处的立挺珙桐,一点点扬起唇角,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这哪里像是她在送他生日礼物,分明是他在送她。
十六岁的巩桐要是知道将来会有这么一刻,一定能满足欢喜到为他折上好几只纸飞机,激动得难以入眠。
猝然收到一张答谢卡的江奕白不明所以,但瞧见她眼中难得对自己显现的明媚笑意,也不自觉柔和眸光,露出了梨涡。
她身上散发一种自然甘甜的清香,置身天高地阔的植物丛林,出奇地未减分毫,反而格外明显。
江奕白锋利硕大的喉结无声滚了滚,强忍住再度缩短两人间隔,上前靠近她的冲动,抬步说:“走吧。”
植物园太大,两人细致逛完一圈,回到珙桐树下,悬挂天际的日头快要西沉。
巩桐脚底发酸,口干舌燥,本能地吞咽两下。
江奕白余光经过她,即刻提出:“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水。”
园子里面设有营业性质的商铺,但数量少,且分布零散,巩桐刚才大概摸清了地形,知晓最近一个也相当远。
她一句“不用”还卡在嗓子眼,江奕白已经向前跑远了。
望向他矫健远去的身影,巩桐忍不住蹙眉,大声提醒:“你慢点。”
他左侧脚踝存在旧伤,稍有不慎便可能复发。
江奕白显然对她这句话十分受用,听话地放慢步伐,回头倒着走,冲她展开笑颜:“好。”
肆意的清风悄无声息地绕动山丘林木,巩桐遥看他细软发丝轻轻晃动,眼角眉梢倾泻的灿然笑意,和从前如出一辙,禁不住恍惚了一瞬。
江奕白唯恐她等太久,旋即掉头朝前走去。
“哇,大姐姐,那是你男盆友吗?长得吼吼看哦。”
一个奶声奶气,吐字还不清晰的女声伴随淡风而来。
巩桐收起徘徊在回忆洪潮,哄乱的思绪,低头瞧去,是一个约莫只有五六岁,活蹦乱跳的小女孩,搞不懂她为什么没去学校念书。
附近还有她家大人。
“真真!”
小女孩年轻的妈妈尖声叫道,几步跑上前,把女儿揽到身前,对巩桐表示:“不好意思啊,童言无忌,没有冒犯到你吧?”
“没有。”巩桐对纯真烂漫的小孩子一向宽容,弯下身子和她解释:“不是哦,我们只是朋友。”
真真瞪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惊喜地一面拍手一面跳起来:“真哒吗?那我长大以后是不是可以去追他?我刚才还担心等我长大,遇不到那么吼看的。”
巩桐:“……”
她妈妈明显对自家女儿的“口出狂言”习以为常,无可奈何地摇头笑了笑。
“应该不可以。”巩桐认真地回,“你长大了,他多半已经结婚了。”
“和谁结?”真真无比好奇。
巩桐一时卡壳,答不上来。
她脑海中又浮现了金尊玉贵,眼高于顶的兰馨,实在不清楚究竟是何等出挑的大家千金,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反正无论如何,这个人不会是她。
幸亏小孩子的玩性大,忘性更大,没几秒钟,真真就一溜烟跑开,和妈妈去别处玩耍。
须臾,她捡回来一片枯黄落叶,昂起软糯却严肃的小脸,似是在模仿威严的老师,考考巩桐:“大姐姐,你觉得这个可以做什么?”
“书签。”巩桐清浅含笑,不假思索地回。
真真人小鬼大,老师派头十足,非要她发散思维,答案多多益善:“还有吗?”
巩桐眼珠转了转:“还可以做叶脉。”
真真应该对和“书”字有关的东西不感兴趣,一门心思探究后面这条回答:“什么是叶脉?怎么做?”
巩桐蹲下身,接过她手里的叶子,指向上面显而易见的经络纹理,耐心备至地解答:“很简单,你可以拜托妈妈在网上买一些专门用作叶脉制作的液体,将捡来的落叶放入液体里面,煮十分钟左右,捞出来用小刷子轻轻地去掉叶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