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温声问道:“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
巩桐不假思索地摇摇脑袋,三个小时左右的飞机而已,还能接受。
并且她十分清楚,假如她现在回到出租屋,他们还会存在下一次见面。
她只想抓紧时间了结。
机场往来频繁,人流杂乱,江奕白单手推动行李箱,把她隔绝到人少的一侧。
他瞥她一眼,笑意无奈:“是有多想赶紧把这个生日礼物送了,和我划清界限?”
巩桐在他面前仿佛是透明的,总是能被戳破心思。
她红润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不发一言。
临近晌午,江奕白先带她去吃过午饭,再让她在车上小憩。
江奕白自己掌控方向盘,巩桐昏昏沉沉地背靠舒适的副驾驶,合上双眼,脑子却难以抑制地疯狂转动,闪过接下来的万种可能,哪里睡得熟?
车子一停,她便悠悠睁开了眼。
巩桐疲软无力地偏过头,懒懒朝向车窗,一眼望见镌刻在高大气派建筑上的几个大字——北城植物园
她睁大眼睛挺直了腰杆,趴去车窗细看,记忆的洪流瞬间汹涌,催使她想起江奕白高中时说过,这里有一棵罕见的珙桐树。
他会约她来看。
“抱歉,让你久等了。”江奕白先一步下车,替她拉开副驾车门,饱含歉意地说。
第45章 珙桐
植物园地势偏远, 四下来往人烟和车辆稀少,加上处于清幽冷寂的料峭春寒时节,巩桐入耳的这一声, 似乎格外清晰明了。
她迷蒙地扇动眼睫, 很快明白他这句话指的不是当下,而是从前。
他同样记得那个曾经发生在三中秘密基地,独属于他们的,不算约定的约定。
巩桐呆呆坐在车上,望向把持车门, 稍微弓下身子的他, 眼眶蓦然添了热度。
极力克制, 才不至于涌出泪花。
巩桐鼻腔也泛起了浓重的酸意,下意识摸了两下鼻头, 唯恐被他瞧出端倪,忙不迭下了车。
热闹的春节已过, 北城各层单位、各级学校陆陆续续复工, 植物园这种本就不算热门景点的地方,更是人迹罕至, 苦守售票处的大妈都百无聊赖, 靠刷短视频打发时间。
江奕白显然不是头一回来这边, 驾轻就熟地带着巩桐买票入园,不需要地图, 也能在纵横交错的阡陌交通中,选出一条最优解。
他一边和她直奔主题, 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也在北城待了好几年吧, 来过没有?”
巩桐这会儿精神十足,好奇张望四下或野蛮生长或造型考究的景物, 听此眸光不由停滞发直,缓慢摇了摇头:“没有。”
受到专业影响,她逛遍了这座集人文与历史于一体的知名古城里面,大大小小的园子。
有几个景观设计独树一帜的,巩桐甚至一年都会跑好几次,但不曾有一回到过这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和他相关的,都成了她的本能回避。
植物园依山傍水,占地面积不容小觑,囊括的草木品种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巩桐亦步亦趋地跟随江奕白绕了老半天,才在叶林深处找见心心念念的那一种。
珙桐偏爱湿润温和,四季起伏较为平缓的气候,冬季严寒,会直降到零度以下的北方完全不适合它生长,偌大的北城也只在此处留下了一棵。
堪称奇迹,弥足珍贵。
从事园林设计以来,巩桐接触过成百上千种植物,深入考察过不少品类,对于珙桐这种在少时只能通过课本,浅显相识的国家一级保护植物,也在现实中遇过几次。
因此尚且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巩桐便眼尖地在一众树木间认出了它。
珙桐是落叶木,在仍旧严寒的当下寻不见任何宽阔叶片,高达二十来米的挺拔树干延展的细枝光秃萧条,唯一一点鲜活的翠意是正在孕育的春芽。
巩桐目不转睛地凝望它的树梢,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江奕白始料不及,惯性似地向前走了两步。
周边树木参天,脚下小径曲折蜿蜒,巩桐五味杂陈的视线迟缓移动,落在他颀长清隽的背影,又挪向了前方的高大珙桐。
她所见范围有限的眸光良久地框住那一人一树,边缘的背景板莫名其妙地扭曲变幻,忽而是此情此景,忽而是那年青葱。
彼此稚嫩时期在三中秘密基地的闲聊如同咒语,反复缠绕回荡,无休无解。
巩桐双眼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涩又在澎湃翻滚,边框洇散浅淡的红。
江奕白兀自前行片刻,没有听见她的动静,转身回头,见到一副她凄凄楚楚的模样,难免被吓到,快步走近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