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默然,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碗,不知该如何回应陆萍。
只见陆萍端起酒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令歌见状,亦端起酒碗,平静地饮下碗中酒。
一时间,陆萍只觉嗓中有无尽的辛辣荡开,她忍不住地咳嗽几下,却只是笑道:“没事……我喝得急了些……”
“吃点菜。”令歌说道。
陆萍点头,动筷吃了几口菜,这才缓过来。
半饷,陆萍清了清嗓子,定下心神,对令歌说道:“虽然我和林歌少侠你相识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这一路上,我却是真的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其实我知道,你待我好并非全然只是为了报恩,而是你心底善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即使没有当初我救你的这回事,你也会这般对我。”陆萍由衷地说道,只是她回味了一番自己说的话,如果自己没有救令歌,令歌又怎么有机会报答自己呢?想来自己是被这一碗酒灌醉了。
令歌微微垂眸,自己为何要对陆萍这般好?令歌心中浮现出清晰的答案,除了知恩图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赎罪,在向天下人赎罪。此时的他做不到向每一个人赎罪,而陆萍成了他倾泄负罪感的唯一窗口。
“林歌,你当我是朋友吗?”
“自然。”
陆萍深深一笑,只是眉眼依旧遍布愁绪,她说道:“其实我这人朋友不多,如今我爹不在了,当真是更孤独了,好在现在还有你把我当成朋友。”
令歌心中一痛,他本想开口安慰,却听陆萍继续说道:“我知道,林歌你是游走天下的江湖侠客,你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你和我或迟或早都要分别……”
说着,陆萍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她敬向令歌,说道:“那不如就趁今夜吧!趁我们的情谊还没浓烈到难舍难分的时候!这碗酒我敬你!祝你我今夜之后,诸事顺利,事事如意!”
说罢,陆萍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这一次,她并未因酒的辛辣而咳嗽不止。
令歌点头,他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敬向陆萍,说道:“陆萍,多谢你当日出手相救,也多谢你这两个月以来的相伴,祝你我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向。”
说罢,令歌将酒饮下,他再看向陆萍时,却发现已经潸然泪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抽泣道:“可是林歌,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心之所向是什么。”
“我爹死了……他死了……明明几个月前都还好好的……我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和我爹狩猎,卖得好价钱,然后吃糖葫芦,去长安,去看看长安究竟是什么样……”
“可是这一切全被战争毁了……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说到最后,陆萍伏在桌上大哭不止,店中掌柜在一边闻言,亦为之哀痛。
“对不起……对不起……”令歌不断地道歉着,泪水在此刻流下,他不知该如何去抚平陆萍的伤痛。
陆萍像极从前的他,纯真善良,向往一切美好,明明他们从未做错任何事,却一次次被命运伤害得伤痕累累。
长夜漫漫,店中烛火渐燃渐尽,四周陷入漆黑,唯余不寐之人的沉重呼吸声。
约莫深夜时分,店内众人皆已入睡,借着暗淡的光线,令歌看见对面的陆萍已经伏在桌案上沉沉地睡去。
他知晓陆萍喝醉,于是起身将身上的白色披风脱下,盖在陆萍的身上。
对于陆萍来说,这短暂的醉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有那么一刻,她能忘却烦恼和悲痛。
可是自己呢?世人最赖以解愁的酒,却是自己的忧愁之物,那样的醉意不会让自己忘却丝毫忧伤,只会提醒他清晰地回忆起前尘往事。
“三杯两盏冷难酌,凉月如钩……”
“君怜我幽兮,临江杯酒长精神,解我一江春水忧……”
正当令歌无力微叹之时,他突然听见客栈外传来声响,听脚步声判断,来者人数不少。
是何人深夜来此?令歌突然警惕起来,他躲到窗边,开始暗中观察着外面来人的动向。
只见那些人约莫十来人左右,身着盔甲,佩戴剑刃,根据盔甲和剑刃,令歌当即认出他们——江南乱军!
乱军怎会在此?明明颍州已经收复,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在这。
正思索着,令歌便见到有几位年轻的侠客从天而降,与那些乱军打斗起来。
只见那几位侠客剑术凌厉,招数各异,想来是师出不同门派的缘故。那些乱军并非他们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得连连败退,想要仓皇逃跑,却发现他们已经被侠客们包围,退无可退。
“受死吧!你们这些犯上作乱的叛军!”一位侠客开口斥道,说罢,侠客便举起手中的剑刃往乱军们的身上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