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龙并未接话,他与令歌的双眼在此时交织,心中生起愧疚之感,他避开令歌的目光,只是注视一旁的树林。
此时秋风乍起,地面顿时一片枯黄,落满一地秋叶。
令歌自嘲一笑,世上本就没有湫龙,有的只是仪鸾,任何人的性命在仪鸾的眼里都如草芥一般轻贱。
一时间,令歌的无奈惆怅愈发浓厚,心中亦有一阵绞痛掠过,只听他说道:“想来小蝶并不知晓你就是仪鸾,我说过,若你想带小蝶走,我决不阻拦。”
湫龙拱手一拜,回应道:“小蝶对所有事情一概不知,臣请求殿下让小蝶留在玉迟王府,待有朝一日尘埃落定,臣定会带着她离开长安,不再给殿下添麻烦。”
“尘埃落定?何为尘埃落定……”令歌问道,无奈叹息,“好,我答应你,今日你我就此别过,”
说罢,令歌转身往码头的方向缓缓去,只留下一句:“但愿来日你我不至于兵刃相见……”
望着令歌离去的背影,湫龙双眸缓缓垂下。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秋天,他曾见过相似的背影离去,当时的他年幼弱小,无法挽留,时过多年,他发现自己依旧无能为力。
许久之后,湫龙仰头闭目,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多想……”
望舒和风澈早已在船边等候,他们见到令歌独自一人回来时,也知晓了结果。
“上船吧,我们回长安。”望舒说道。
令歌尽量在唇边留有笑意,随着望舒登上船只。
坐在船舱内,令歌对望舒说道:“湫龙便是仪鸾,小蝶并不知情,回去我对她说湫龙有事暂时离开王府便好。”
望舒微微颔首,双唇紧闭,不知该如何回应,而此时撑船的风澈侧首对令歌说道:“令歌你也别太难过,虽然他隐瞒身份,但是我听你望舒师姐说,仪鸾对你也算是一片真心,事情走到这一步,很多时候都是无奈之举。”
令歌点头,喃喃说道:“的确,纵使武功再高强,很多事情我们也无可奈何,他只得听命于皇后……”
风澈回过头继续划着船,半饷,他又问道:“令歌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望舒不曾试出仪鸾的翎羽心法,而是只有你可以试出?”
令歌迟疑片刻,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听风澈说道:“因为他不曾对你有所防范,也只有你的突然袭击,才会让他乱了阵脚,下意识地使出翎羽心法。”
令歌闻言,一颗心骤然低落下去,他微微一叹,“这是阿楷的主意,罢了……”
随后,令歌从袖中取出盛贺交给他的册子,开始认真地翻看起来。
不一会,令歌的双目便流露出惊恐之色,册子上的文字内容可谓是触目惊心,与其说是韩家谋逆案的详细经过,不如说是盛贺的自述回忆录。
册子里记录着盛贺对韩家人使用的各种刑罚,常人一听,不免顿感心惊肉跳,寒意袭来。
此时此刻,看着册子上的文字,纵使耳边徘徊着潺潺流水声,令歌也仿佛可以听见天牢中死寂和惨叫的相互交织,以及那绝望的哭泣和言语声……
不知为何,令歌只觉得他似乎见过这样的无措和恐惧,并非他亲身经历,而是他曾在别人的身上见过。
“韩清玄……”
令歌低声念着这个陌生的姓名,一种被迫的疑虑在他的心中又一次悄然生起……
第113章 旧梦:4
是夜,玉迟王府,兰风阁。
“这本册子还是有几分可信的。”白栈期看着手中的册子说道,“不过盛贺在这上面只说自己是奉命行事,当真是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能用这样的刑罚对待韩家的人,又怎会是善类?”令歌流露憎恨之色,“只是眼下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叫人护住他的性命。”
白栈期放下册子,说道:“无妨,恶人自有天收,恨他的人总会找到机会的。”
令歌点头,又道:“师父,我看上面虽然有审问宁州铁匠,但是并未提及遇仙的身份,这是为何?”
“皇帝都不曾知晓此事,盛贺身为刑部尚书,若是知晓此事,不会不禀告皇帝,想来遇仙的身份当时也只有皇后知晓,否则她也不会确定书局乃遇仙之人,并在多年以后将书局的人抓走。”白栈期细细地分析道。
令歌微微一叹,他想起当时便是湫龙抓走师伯他们。须臾,令歌止住惆怅的情绪,继续问道:“师父,我记得你从前说过,小师姐的父母都在此案遇害,为何这册子上面没有见到师姐母亲的名字?”
白栈期回答道:“当年,甯霞的母亲马氏是宫里司制房数一数二的绣娘,曾为包括你父王在内的达官贵人做过衣裳,想来她是被皇后亲自审问处置了,所以没有遇到盛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