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意思?”我悄悄问他。
赵运卿佯装高深道:“我们八字不合。”
在他说话时我分明感受到他语气中的落寞与寂寥。
“无妨,我们可以义结金兰。”我安慰他。
他却信以为真,半分自矜半分决然道:“既然你想与本王结义,那本王便勉为其难答应你,往后我们兄友弟恭。”
“……”我总觉得他的目的也并不纯良。
挖的坑竟让自己跳了进去。
天色太晚,萨满问完便自顾睡下,我和赵运卿被安排在一处休息。
萨满的院落不大,还是黄土夯实的土房子,挡风却挡不住冷。
夜里我被冻得厉害,双脚冰凉,赵运卿发现后却扒拉着我的脚到他的脚上暖着。
“体虚还跟着来。”他瞧着我讽刺道。
我有些不自在,缩着身子往后撤,却被他一把又拉了回去,“老实待着,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总是一会儿“本王”,一会儿“我”。
有时带着上位者的傲慢,有时带着江湖人的侠气与匪气。
窗外风雪未停,听着呼啸的声音我们沉沉睡去。
后来几日萨满都在准备东西,她瞧了良月一眼便看了看我和赵运卿,目光在我们三个之间逡巡片刻,嘴角挂起一副神秘的微笑。
但任由赵运卿怎么刨根问底,她都始终不回答。
等到连着几日的风雪完全停下,天色渐好,乌尔呼萨满才着人在院中搭上祭台,为良月招魂。
招魂,招魂,召回良月走失的魂魄。
赵运卿所言非虚,良月并非简单中毒,而是得了失魂症。
萨满戴上我曾经在赵运卿脸上见过的可怕面具,奇怪的图腾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仰。
她身穿神衣,头戴神帽,左手持鼓,右手拿槌,盘腿坐在西北角,而良月则被安置在东南。
请神时万籁俱寂,我和赵运卿并肩而立,生怕出任何差错,但直到乌尔呼萨满吟唱完毕,满头大汗地结束,全程十分顺利,未有任何变故。
只是……良月不见醒来。
我趴在棺椁处失落地看着赵运卿,他也有些急了,忙朝乌尔呼发问。
乌尔呼擦了脸上的汗水,向赵运卿说了很长一段话。
我第一次在赵运卿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是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双眸深沉至极,看向我和良月时满是不可思议与探究。
当我问他乌尔呼说了什么,他却斟酌良久,嘶哑道:“她说,阁主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声音传不过去。”
“什么意思?”
我有些不知作何回应,大脑紊乱了般,此时嘴角抽搐着笑了,“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那她属于哪里?”
“阿生,冷静,她还没死。”
“小王爷,她不属于这个世界,那还能是哪个?”
除了地府我想不到任何地方。
我说话时都是颤着的,后背上的冷汗不停冒出,甚至双腿发软。
一阵眩晕间,我被猛地扶住,赵运卿担忧地看着我,“阿生,我会陪着你直到良月醒来,我说她没死她就是没死,你是药郎难道你还不信自己?”
“炎淮哥,可是我治不了她。”
“放心,我让乌尔呼多来几次。”
一旁收拾残局的乌尔呼萨满猛地看过来,鹰眼如炬,看向赵运卿的眼神带着愤恨。
“虽然她可能会被天神降罚。”
赵运卿还有心思说笑,我也跟着放松了片刻。
此后几日,乌尔呼都坚持在祭坛上做法,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甚至有一日我见她的喉头硬生生呕出了血。
乌尔呼由原先的试试到后来不信邪,偏要将良月叫回来。
可我见她神色逐渐灰败,也怕因为良月平白害了老人的性命,立下承诺,若这一次不行便不再尝试。
当日艳阳高照,随乌尔呼萨满的吟唱与跳动,击鼓之声回荡在一方天地,而良月仍旧在棺木中沉睡不起。
我也逐渐死心,垂眼不想再看。
忽然之间,天地突变,风卷云涌,残阳如血,院中经幡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萨满跳动得更加快速,更加有力,而她吟唱的声音更加嘶哑。
不足一刻,我明显看到她的体力瞬间下降,吟唱的声音渐歇,东南位置垂挂的风铃清脆作响。
“扎列!”
乌尔呼倒地不起,院中的女孩依旧吟唱,直至仪式结束,才上前紧张地抱住乌尔呼痛哭起来。
我们立马聚到乌尔呼面前,她却皱眉笑着,伸手指向东南方的棺椁,紧接着晕了过去。
“她没事,只是太累了。”我为她把脉,知道人没有生命危险。
“阿生,你看。”
赵运卿拍了拍我,我当即扭头去看,棺椁里的良月此时坐起来好奇地看着我们,双眼无比懵懂,见到我时歪着头想了片刻,才痴傻而又缓慢地叫了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