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她面前的黄大夫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秦旻珠依旧心头沉沉乱跳, 忐忑不已。
静默了会, 秦旻珠非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怯怯地问道:“那黄大夫,这肺炎……要怎么治?”
“很简单, 打一针就行。”黄大夫云淡风轻地答了一句, 像是在回答“肚子饿了, 吃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寻常问题。
秦旻珠听了,心情仍不轻松, 她面带犹疑道:“黄大夫,是要把药水用针打到我儿子身体里是吗?打的是什么药啊?”
旁边的护士撇了撇嘴, 一双俏生生的细眼斜睨了秦旻珠一眼:“给你儿子注射的可是外国进口的盘尼西林,治疗肺炎最有效了。外面一堆医院都搞不到这药呢,也是你们走运,前两天刚好进了十多盒。”
说着,护士挥了挥手背,作出赶客的姿势:“你先去缴费,不要在这里磨磨蹭蹭,耽误了你儿子治疗,有你后悔的。”
秦旻珠下意识地拧眉:“缴完费,才能注射是吗?”
护士以为这乡下来的妇女是舍不得拿出钱来,她鄙夷地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是你儿子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秦旻珠忙急巴巴道:“哎……护士,我这就去缴费。”
接下来,秦旻珠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医院里绕了好几圈,才总算把费用给缴纳好。
再回到施诊室时已经是40分钟之后的事情,黄大夫和那位小护士皆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患者趴到床上去。”黄大夫的声音冷冰冰的,丝毫无一丝感情。
陈大叔帮忙把周定宽抱到床上去,又听到黄大夫冷冷道:“拿绳子把患者的双手绑上。”
闻言,护士依令照做,麻利地掏出绳子把周定宽的双手和床头的杆子绑在了一起。
秦旻珠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孩子,俨如弱小的牲口一样,被黄大夫和护士强硬地压在床上,那尖锐的针头粗暴地刺入小儿子的臀部。
原本晕晕乎乎的周定宽,在骤然感受到一股剧烈疼痛后,他开始使劲扭动挣扎,但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他被好几只手给牢牢制住,最后无可奈何的他,只能发出痛苦无助的大哭声。
“哇呜呜……好疼啊……阿娘我好疼啊。”周定宽张着嘴哭嚎地越来越大声,滚烫的泪水不断从他眼眶里洒落出来。
秦旻珠只能两眼悲哀地看着儿子遭受如此“苦刑”,这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无比。
又过了一分钟后,母子俩终于听到了宛若天籁般的声音:“好了,打完了。”
秦旻珠立刻扑到床边,把儿子搂在怀里,柔声安抚道:“乖啊,打完你就不再生病了,阿娘回去就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荔枝肉和醉排骨。”
周定宽乌溜溜的眼睛里还蕴有两汪晶莹的泪水,此时听到阿娘的话,他破涕为笑,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但护士清脆娇俏的声音立马打碎了母子俩的笑意:“盘尼西林只能在人体内维持效果三个小时,过了三小时后还要再注射一次,至少要注射四次。”
“啊??”秦旻珠和周定宽同时瞪大了眼眸,一脸的难以置信。
护士乜斜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的微笑很是不屑:“你们快跟我去病房,别在这待着了。”
秦旻珠瞧着护士姑娘难看的脸色,也不敢再多嘴问几句,只能顺从地带着儿子跟随护士去了楼上的病房。
“你们数着时间啊,过三个小时后直接到施诊室,注射第二次。”护士抛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里的病房并不宽敞,只有两张床位,秦旻珠小心地扶着儿子躺到床上。
“嗷……”周定宽的屁股刚一沾床,他就痛苦地嚎了一声。
秦旻珠轻轻叹了声,旋而说道:“那你趴着,趴着。”
等安顿好儿子后,秦旻珠才有时间和陈大叔道谢,她微微躬腰:“真是麻烦陈大叔了,不知该怎么感谢您。”
“帮个小忙而已,不必客气。”陈大叔咧嘴笑道,随即伸出双手虚扶起秦旻珠。
秦旻珠思忖着:小儿子还要注射那个盘尼西林三次,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
“陈大叔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再登门拜谢。”秦旻珠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大叔摇了摇头。
“我回家也没啥事,在医院里还能给你搭把手,再说你们母子俩回去还要坐我的驴车呢。”陈大叔顶着一副憨厚老实的面孔,眉眼间是一片温和,说的话亦是如外表那样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