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的沉默气氛并没有持续下去。
他垂眸朝我看来,仍然是谦逊有礼的模样,令人安心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小姐若是想报仇,想重回东毓,只管去做,我等活着一日,小姐就绝不是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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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苦涩的药味穿行在风里,传进屋中。
岁雪怔怔地睁开眼睛,任由沉重窒息的悲伤化作眼泪冲刷一双饱含恨意的眼眸,又慢慢闭上。
在一片黑暗的视野之中,定格在回忆最后的那张熟悉的面容依旧挥之不去。
陆绍景。
带她离开东毓的人是陆绍景。
可是后来为什么她会到了商留,被微生白困在无数张机关图中受尽折磨,而他自己也听令于影族,带着整个惊雾楼成为微生白的工具。
是背叛吗?
岁雪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飞出的星蕴盘旋折叠在空中,幽深神秘的光芒跃动在她黑亮的眼眸里,显得格外孤独,仿佛一簇燃烧在广袤无尽黑夜里的小小火苗。
如她一样。
最后一笔咒纹仍然不知如何落下。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己变成了“影族人”,还能够无视血煞命格的威胁自由修行?要找到这些答案,难道只能依靠眼前这一道无法成形的咒纹吗?
岁雪只觉得脑海之中的迷雾越来越厚重,让她刚窥得一方前路,又失去继续探索的方向,明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使命,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茫然环视四周,迫切地想找寻什么,却因为没有目标,目光逐渐涣散后的视野里全是模糊的虚影。
接连的脚步声响起在医馆二楼的台阶上,逐渐向她这一间屋子靠近。
岁雪回过神来,冷凝的目光重归温柔时,凝固在压抑氛围之中的空气也恢复如常。
第95章
秦君昭在医馆值守的这几日, 祝霜也时不时过来帮他的忙。
二人一前一后走近岁雪的房间,秦君昭检查了一下岁雪的伤势,把她手臂上的药布拆下时, 血线蜿蜒而下,右手皮开肉绽, 露出断裂的骨头。
祝霜看得眼皮一跳。
“岁师妹怎么回事?”祝霜放下手里端着的温水盆, 拧了一张帕子过来,轻轻擦拭她伤口上的血污和残余的药渣, “前脚刚出刑罚岛,后脚又被谁打了?挺温柔好脾气的小妹妹, 从哪里结下些你死我活的仇?”
秦君昭在一旁挑着瓶瓶罐罐调制着药膏,听到问话声时目光顿了顿。具体的情况沈纾星也没和他多说, 但他能猜到不是和学院弟子之间的争斗所致。
如果只是学院弟子的龃龉,昨日人送来时,怎么会在她的伤口上发现残留的不朽境的力量。
“这我可不知道,我们医家的人最尊重伤者的隐私。”秦君昭开玩笑地应了一句, 端着药膏走到床边,接过祝霜裁剪下的药布, 重新替岁雪包扎。
“哎等等。”祝霜突然发现了什么,拍开了秦君昭的手,紧盯着岁雪脖颈上的伤口再三确认, 皱起了眉头。
她指着岁雪脖子上的一圈伤痕,抬眸问秦君昭:“你知不知道焰字决?”
明明是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却有利刃切割的齐整伤口。
秦君昭目光移向她所指之处,点了点头。
焰字决是道生的术法, 是东毓皇室卫家的自创杀招,秦君昭既然修医家, 对各流派的杀招都要了解,自然对焰字决有所耳闻。
昨日从沈纾星这里接过人时,他便觉得此事若是传出风声,会掀起腥风血雨。
要杀岁雪的修行者如果是卫家的人,性质就不一样了。
当世之人皆知,东毓皇室早在六年前死的死,残的残,活着的人都沦为了阶下囚,被切断灵脉后扔进了皇宫下永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
除了早被万家救走的卫樱,昭英公主那个叛国弃家的妹妹,还在商留万家享福。
但世人不知,昭英的小女儿岁雪也没有死。
东毓皇室之中能修行的人不多,道生门下更是寥寥无几,如今用焰字决伤岁雪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卫樱。
岁雪的身份是被她还是被万家发现了?
祝霜见秦君昭神色凝重,就知道自己最初猜测的不假,低声问道:“岁师妹真的是......?”
秦君昭点头:“纾星叮嘱过不让说的。”
“是应该保密。”祝霜若有所思地盯着岁雪看了一会,抬头问他,“焰字决的事情,纾星知道吗?”
秦君昭微笑着闲聊说:“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还顺便问了我一件事,套了不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