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明也并没有多久,却好像是隔了好长的时间,庭筠再次见到了谢商。
他对她主动的登门,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怔愣,身体确是先一步的飞奔而至,他似是有些受宠若惊:
“皇姐怎么过来了?”
话一出,却应是想到了他们在冷战,自己这样子倒像是落了下风,便又迅速收起了笑,撤回抓握住她两臂的手:
“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打扰你了,只问一件,问完我便走。”
庭筠这副公事公办的冷淡态度,让谢商立刻黑了脸:“你当我是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
他还欲怒说什么,庭筠却趁机直接开口:“你知道是谁检举了荀夫子对吧?”
此话一出,谢商原本难看的脸色在短暂停滞后,却突然愉快地笑了起来,像是被提醒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皇姐居然不知情?看来他果然是害怕了,竟瞒得这么紧。”
他丝毫不遮掩自己话语间的恶劣,微微低头,似是很期待她的反应:
“皇姐这么聪明,怎么就排除了他的嫌隙呢?靠着这事,成了大功臣的,就是那清正不阿的温公子————温屿安啊!”
那种仿佛坠入冰冷湖水中的感觉再次袭来,从头到尾,寒意彻骨。
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不断冲击翻涌的血气,两种极致的矛盾使得庭筠一边绷紧了身体,一边却近乎机械地开口: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的反应显然让谢商很不满意,他还想要接着刺激什么,可庭筠却如最开始所言,问完便走,甚至没留给他阻拦的机会。
庭筠出了殿门,身后响起一片碎瓷声。
天色暗了下来,庭筠甚至觉得脑中似乎经历了一段空白,等她思绪稳定明了时,发现已经径直闯进了温屿安单独的办公之所。
温屿安将手中的书卷放回架中,很是惊奇她的到来,“怎么了……”
才出口的话被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断,温屿安略有些迟钝地扭过头,左脸上迅速蔓延上了红,力道之重可见一般。
“他只不过教授了我一年,却是同你相处了整整三年!温屿安…你可真是叫我敬佩啊!”
他却像是觉得这件事无足轻重,低头看向了她的手,“打疼了吗?”
说着便要来握上她手腕,庭筠一把抽出匕首,抵上他脖颈前,“我是不是得庆幸,自己仅仅只是溺水时被你放弃,而不是被你背刺而丧命啊?”
“谢筠。”温屿安眉眼漠然,“能背叛自己国家之人,往后也会因为某些因素轻易背叛当朝,人情冷暖并不该影响对事实和时局的判断。我原以为……你不会这样天真的。”
一瞬间,庭筠像是从未认识过他,又或许,从前种种不过都是他的伪装。愤怒失望、斥责反驳……所有所有在她唇齿间滚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入尘土,彻底消弭。
她抬起左手,持着匕首的右手迅速落下,“哧——”一声,衣袍处被割下一片青色绸布。
它飘飘荡荡,横亘在了两人之间,最后坠于地面。
“我与你,自此相决绝,陌路殊途,再无瓜葛。”
温屿安不受控地伸出手,那青色衣角如烟云,被风一吹,从他指间倏忽消散,只残留潮湿的凉意。
他附下身,宛如老朽一般,缓慢地拾起那片衣角,紧紧攥住,痛苦地闭上了眼。
机关声音蓦地响起,有人从密室中走出,便听得温屿安开口:“药的剂量你们是如何把控的,怎会让她提前醒来?”
“公子恕罪,应是怕伤及公主身体,所以底下人便有所收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公子,您这样不留余地,纵使已想好将公主保全,但今后又该如何与她相处?”
温屿安直起身,将衣角放入衣襟,恢复了温和清贵的模样,“为了让那个女人相信,我是永远站在她那方的,只能做绝。
待得到了她的那支助力,用过以后,她便没有了任何价值,到时候,我会亲自拿她给阿筠赔罪,随意她怎么折磨都好。”
身边之人听了这森凉的话语,不由得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畏惧地挪动了一步,“可是,公主还是会记得这些事啊,伤疤不是能轻易消除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