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赤色极其浓稠,珠子周身缭绕着黑雾,最外一圈,是佛印符文,似乎是在压制它,但那佛印的光芒已在逐渐黯淡。
突然佛印中掠来一阵流光,迅速没入庭筠额心,脑中一阵刺痛,净梵寺中被明释抹去的那段记忆便悉数回归。
思绪若被煦风吹拂,所过之处,一片清明。
————庭筠睁开了眼睛。
她原本轻弱的呼吸一重,床榻边的人便立即靠了过来,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脸上,直到庭筠轻轻弯了弯眼,才如释重负般松下紧绷的脊背,
介嗔痴握着她的手抵在眉心,泛着血丝的眼半垂下,
“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他声音沙哑:“——整整三日。”
庭筠确是有些惊诧,这次系统给出的惩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她就着他掌心,伸直了指尖,抚上那拧紧的眉心,“别皱眉了,小心老的快,那可真是糟蹋了这漂亮脸蛋。”
她动了动,想起身,介嗔痴立刻将她扶起,把软枕全数垫在她背后。
庭筠看着他瞬间松开的眉,也不想他一直陷在这担心的情绪里,便顺势打趣道:“这回怎么这么听话?”
上次在偏殿,真是胆大包天。
“……你不是说过,不喜欢丑的东西吗?”他凑了过来,倒像是一副无辜神色:
“我现在没有办法重新融回妖骨和妖丹,若如凡人一样不断变老,你是不是就会厌弃我了?”
她作为“安筠”时说过的话,他竟然一直记到现在,难怪总喜欢用这张脸来当武器对付她。
“当然不会。”庭筠温声软语,“——你喜欢这个答案吗?”
“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似乎不太满意后半句。
“你猜?”庭筠挑眉。
介嗔痴抬放在她腰后的手,轻轻一揽,就将庭筠拥入怀中,贪恋地汲取着她温度,吐息绒毛似的绕在耳廓:
“没关系,等到你厌弃我的那一天,我就会杀了你,然后再去陪你……这样你就不能再用这双眼睛看别人了。”
他轻柔地抚着她的发,默了一瞬,突然开口道:
“我会去北境的。”
庭筠的身子一僵,“…你知道了什么?”
“世间万物总是守恒,你能灵魂不死、辗转存活与不同的躯壳,那必然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他更深地搂紧了她:
“————你是不是受制于某种东西,而必须按照祂的要求去做,如果反抗,就会像这次一样……对吗?”
庭筠徒劳地张了张口,不知怎样接话。
他实在太过敏锐,几乎已经洞穿真相。
“所以,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都是祂在逼你,对吗?不是你本意,对吗?”
他说了许多句“对吗”,仿佛急于从她肯定的回答中获得久逢的甘霖——欺骗是假的、伤害是假的,善念是真的、情意是真的。
是个好没安全感的小猫啊。
庭筠微微弯了眸子,“但不管怎样,我确实做了这些事,不用为我抵赖……”
介嗔痴放开了她,一把捂住她的嘴,眼眶红红:“你不许说了,我不爱听。”
他眸中浸润了水渍,梨花带雨的,“你连骗骗我都不肯吗?”
庭筠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或者自己骨子里就是个病态的玩意儿,竟然真的很喜欢他现在这样子,啊…也不准确,好像他什么样子她都挺喜欢的。
所以庭筠拿开了介嗔痴的手,然后捧住了他的脸,轻轻吻在他眼尾,唇落下的时候,触到了凉的泪珠,还有,他颤动的眼睫。
“别哭了,这世界上,我最喜欢你。”她剖白了,自己后知后觉而姗姗来迟的爱意,
“————没有之一。”
他的世界是一房茧,她在里头,无处可避。
她的眼底星辰乍现,瞳色是迷乱的绀,像夜色中的天幕。他再次偏过头,仰起了下颌——一个虔诚的索吻姿势。
在呼吸就要交缠的瞬间,殿门被推开的声音蓦地响起,庭筠反应迅速地转过了脸,坐直身体,一派无事发生的模样。
介嗔痴忍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咬牙切齿的,极为不爽地看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