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至今不知嘉懿的死同这三人之间有何种故事缘由,但并不代表她不再做追究。
占了这个女孩的身份,得到荣华、安宁与亲情,怎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来日方长,总会有那么一天。
正德二十五年五月,她在墨阁已经上了近两月的课了。
墨阁,就是她刚来时,爬上长长阶梯后到达的那个地方。
这里只有唯一的一位老师,和仅有的两位学生。
虽然从苏时蕴和紫苏那里,隐隐知道这位老师从前是个大人物,但老师极其低调,只说自己姓“荀”,让她尽可随意,喊夫子便可。
夫子算是半归隐,只收了一位学生,但庭筠不知苏时蕴如何做到的,竟破例让他收了自己。教授的内容很全面,大到文学、军事,小到算术、掷骰,庭筠有时觉得这是在拿他们当国家顶梁柱培养的感觉。
至于另一位同学,则是御史大夫温序的独子,温屿安。两个月的相处下来,庭筠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聪明理智到可怕的家伙。
他的一切情绪都是淡淡的,一切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按部就班从不出错。她刚开始看似对庭筠礼貌,却始终疏离,那种无视里带着的,其实是轻视。
他大概觉得她只是个被硬塞进来的关系户吧?庭筠心想。可那怎么行,她这人,一向都是凭实力说话的。
于是在第一次、第二次,第许多次,庭筠都考出了和他不相上下的分数,并在一些“平民百姓”的技能上赢过他之后,他投来的目光便不再虚空,而是似藏着剑锋。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与他一丝不苟的端坐不同,庭筠经常是处于没骨头的状态,半躺在那里,拿团扇挡着有些刺眼的光:
“你也觉得墨阁的伙食太差了对不对?我才来了多久,瘦得锁骨都更凸了。”
她一抬手,原本就嫌热而换的轻薄的衣裳,袖口从手腕滑落到肘下,露出一大截莹润皓白,温屿安恍觉自己目光不受控制,随着她手的伸展,落在了衣领处。
一切画面都像是放缓了般,他看见她的指尖撩开了小小一片领口,探到那突出的锁骨上,头微微仰起,脖颈连着那处,像青山之间的雪原。
他慌乱地收回目光,看她扇着扇,本没有感到什么热度的身体,也觉得这阳光有些灼人起来。
“唉!温屿安!我们去后山插鱼去不去?”
“不去。”他立马回绝。
庭筠虽早料到他的回绝,但没想到竟然这么直接,按照往常,他连拒绝都是要修饰一番的,生怕折了那世家风度似的。
“你要是去,我可以告诉你那局看似全凭运气的游戏,我是怎么赢的。”
庭筠给出了自己的诱饵。
其实要不是她力气不够,她其实也不想找温屿安的,但谁让她需要找个能举一反三的苦力呢?也只能用这种东西来做交换了。
温屿安犹豫了片刻,恢复成了那个圆得没有棱角的完美模样:“听凭殿下吩咐。”
最后是变得一身狼狈的世家公子,冷着脸接过了庭筠烤的鱼,“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个啊,秘诀就是——运气!”庭筠咬下一块鱼肉。
“你耍我?”温屿安眸中似淬了冰。
“怎么会?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庭筠笑笑,
“温公子,夫子也说过的,你忘记了吗?不要轻易暴露出自己的欲望或目的,不然……容易被人拿捏呀。”
温屿安眯了眯眼,也回了一个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臣,受教。”
那件事虽然做的并不地道,却出奇地成了他们愈加熟悉的开始。
昨天午休时,他便告诉了庭筠自己即将去雍州,庭筠问是去做什么,他说是家中祖父在那边的亲眷已时日无多,托信来说希望照顾他唯一的孙女,他此行是去把人接回来。
燎炉中的火光突然猛烈了一瞬,庭筠就这样停住了动作。
雍州?
她脑中的某根电路联通了一般,他想起最近,谢商总有意无意地提起,他有个因意外结识的笔友,最近家中似乎有亲人逝世,她状态不太好,都有段时间没给他用信鸽回信了。
那个人,也在是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