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一用力,眼前便是一阵发黑。
楚矜言没有硬撑的意思,顺势装作晕眩,就朝一旁倒下去。
为了实现计划的效果,他不介意现在表现得更惨一点。
可没想到,景元帝居然一把将他扶住了。
“……”楚矜言稍稍一僵,他讨厌身体接触,很少让人挨得自己这么近,景元帝的气息强硬而具有侵略性,他几乎是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直接用内力将他震开。
……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矜言不动声色地抽出被抓着的手臂,跪坐下去,一封封把扔在地上的信捡起来。
他平静道:“这并非臣的手书,还望陛下明查。”
景元帝抖了一下袖子,将手背在身后。
“哦?”
“禀告陛下,贼子已经招供了,”金吾卫适时继续开口,“他们明确描绘出了二殿下的样貌,还有殿下遗落的荷包为证。”
他将另一件证物高高举起,正是一枚绣样精美的荷包,劲节的竹子傲立风中,走线细致逼真,栩栩如生。
景元帝只是一眼过去,气息便是一滞。
“楚矜言——”他猛的一甩袖,桌上摆着的东西稀里哗啦被摔落一地,“你大胆!”
坤宁宫中所有人都瞬间跪了下去,垂着脑袋瑟瑟发抖。
楚矜言似乎也愣了一下,亦肃容跪倒,垂目道:“这并非臣之物——”
景元帝猛的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
“你是说,有人费尽心思要陷害你么?”
“……”
“字不是你的,荷包不是你的,连这张脸——是否也不是你的?一件是巧合,莫非桩桩件件,都是巧合!?”
楚矜言呼吸困难,原本苍白的面孔也染上了一层血色。
“不是……我的。”
他看见景元帝身后,楚知行兴奋地睁大的眼睛,不由暗自在心中笑了。
果然,楚知行是如此走火入魔般想要自己去死,那么,鱼儿便上钩了。
“陛、陛下,”楚矜言艰难地吐字,“此为……一家之言,臣亦不知何时开罪了大殿下,竟要如此处心积虑置我于死地。”
景元帝的目光稍稍一动。
楚知行骤然被戳破心思,心下一慌;“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况且你如今卑如草芥,根本都算不上是我的对……”
他猛的刹住口,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对手?皇子之间,又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称为对手?
党争夺嫡……对任何帝王来讲,都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景元帝扼制住楚矜言的手指力道突然变小了。
楚知行露出破绽,楚矜言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
他也像根本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借着终于能顺畅说话的机会,豁出去了似的冷笑道:“臣确实一向谨小慎微,何德何能被大殿下惦记……莫不是殿下仍在意出身,才看臣与母妃不顺眼吧。”
楚矜言刀刀往致命的地方戳:“可皇后娘娘这些年辛苦抚养大殿下,颜妃娘娘亦得圣宠,更不必说殿下自己独得圣心,初涉朝政便领衔如此重大的案件,满朝皆尽心辅佐称道,难道还抵不过出身之隙吗!”
楚知行脸色都扭曲起来,几乎要扑过来捂住他的嘴:“你住口!”
景元帝沉声喝道:“你跪下!”
这一次,却是对楚知行说的。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大皇子腿一软,连那个试图表功的金吾卫都冷汗涔涔而下。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所有太监宫女都恨不得把耳朵塞上,把头埋进胸口里去。
在宫里伺候,最怕的就是听到皇室秘辛。
知道得越多,便死得越快。
“父、父皇……”
楚知行膝行两步,不管不顾地抱住景元帝的大腿,抬头时,竟然已经流下眼泪来。
“父皇是知道儿臣的,儿臣只是心中害怕,一时口不择言,是他——是他不甘事情败露,胡乱攀咬,儿臣怎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心!”
他是真的怕了,难怪楚矜言会成为这游戏里大名鼎鼎的BOSS,被打压到如今这个地步,竟还能被他寻到机会,一口咬在七寸上。
结党、外戚、不孝、谋嫡,甚至隐隐有牵出当年淑妃旧案的意思……若再被他洗清与鸿青会勾结的罪名,再坐实自己一条意在陷害兄弟的欺君之罪,即使景元帝尚不会彻底放弃自己,这些年打下的大好局面,也要危险了!
勾结叛党这条罪名,必须要咬死在楚矜言身上!
要怪,就怪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父皇,”楚知行一咬舌尖,强行定神,“儿臣对天发誓,忠孝之心可彰日月,一心只想为您办好差,从未有过半点旁的心思——二弟这样说,是自知无力回天,明目张胆地颠倒黑白,诛儿臣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