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景元帝大喝一声:“好了!”
楚知行闭了嘴,见好就收,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楚矜言转向景元帝,无奈地一笑。
“臣无论说什么,恐怕也难得陛下信任,只是——臣确实一心为国,唯恐大殿下不知厉害,犯下大错……到如今,臣也实在无话可说。
景元帝道:“你是认罪了?”
楚矜言垂下眼睛,惨然一笑。
“陛下若做此想,臣不认当如何。”
景元帝的手掌倏然握紧了。
十五年前,与子堂中,那个女人即使鬓发凌乱,即使被粗手粗脚的仆妇按跪在地上,却依然眼神明亮,甚至傲气凌然。
她一向称他楚郎,可自那日起,除神智全然不清时,便都只唤他陛下。
她也很无奈地笑了,说:
“陛下若做此想,臣妾不认当如何。”
他以为他早就忘了。
早就该忘了。
“陛下,”有人站了出来,“二殿下如此心思,无中生有,污蔑兄长,竟牵扯到我大周圣物,这是大不敬!”
“陛下,”又有另外的人说,“北疆军情紧急,二殿下却因个人恩怨如此刻意拖延、横生枝节,臣斗胆,还请您三思彻查!”
“陛下……”
无数吵吵嚷嚷的声音让景元帝头痛欲裂,殿外的天在漫长的争执中已经大亮了,殿中烛火却仍未有宫人敢熄,那些影影憧憧的光像是鬼火,和着喋喋不休的声浪一起扑来。
景元帝自问:对,我恨这个“儿子”,恨他的母亲。
可我想他死吗?
……不。
“别吵了,”皇帝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在愈演愈烈的争吵中烦道,“着人……将二皇子楚矜言锁拿,问罪。”
“陛下!”
刚刚有些平静下来的局面又一次被打破了。
皇帝的命令还没叫上人来,就又有一位披坚执锐的金吾卫匆忙上殿,跪在正中。
“陛下恕罪,臣有要事禀报!”
景元帝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要事”。
但他只能正襟危坐:“讲。”
那个面容硬挺的汉子抱拳一礼,抬手道:“恕臣失仪——带进来!”
另两个精干的金吾卫拖着一个全身被五花大绑的人,将他扔在了大殿的金砖上。
那人面容平凡,身材粗壮,看着实在不像做正经营生的。
那汉子又道:“陛下,臣昨晚奉命于城中巡视,捉了这个混迹于坊市间的掮客,发现他手中竟有御赐之物的图纸,经过整晚搜寻盘查,方才查明,城东有家暗坊,专司此类器物的仿制营造之事,查获赃物上百件……”
景元帝不耐烦地打断他:“交由京兆尹办理就是了,徐双林,你一向最是沉稳,如何拿这些蝇头小事来烦朕?”
金吾卫统领徐双林重重叩首:“臣自知鲁莽,可那赃物中有一件,臣实不敢擅专。”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拿锦缎仔细包好的器物,双手举过头顶。
安城如忙接过去,承到皇帝面前。
景元帝心中莫名一动,他看了一眼深深伏跪着的金吾卫,看了一眼仍是眼神空茫的楚矜言,又看了一眼隐隐开始坐立不安的楚知行。
然后掀开了重叠的锦缎。
一块无比眼熟而温润的盘龙玉佩,正静静躺在安城如恭敬托起的掌心里。
第55章 NPC演技爆棚
伸长脖子的大臣们隐隐骚动起来。
从他们的角度, 没人能看清皇帝看到了什么,可他们都能看清皇帝的脸色。
——如果说,方才在两位皇子相互攻歼时只是铁青, 现在, 就完全黑如锅底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半晌,景元帝的目光终于缓缓从那堆锦缎中移开, 重新一层层将之盖了上去。
他叹了口气,一时间都好像苍老了不少。
从楚知行那里拿来的翠玉盒还在旁边, 皇帝信手将其中的玉佩拿起来, 神情莫测地把玩了一会儿。
两相比较, 还哪有看不出的。
就在楚知行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时,皇帝终于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的方向。
“父……”
“咔嚓”的一声。
大臣们惊得险些当庭喊出声。
皇帝暴怒地将手中的传国玉佩狠狠摔到阶下, 白玉瞬间碎裂飞溅,仍在那里的楚知行躲闪不及,被飞起的玉屑划过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楚知行战战兢兢:“……父皇、父皇恕罪!”
景元帝甚至不必说话, 他便知道,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