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渡桥想起了那些颠三倒四的村规,也许其中的某一条,就是她竭尽全力地为小徒弟挣出来的一条生路。
留者无心,却阴差阳错地救了易渡桥一命。
又是一块天幕坠落,断崖支撑不住,断裂开来。徐青翰将易渡桥从地上一把捞了过来,她定定地看着李轻舟:“你……”
她没有再问出口的机会了。
李轻舟任由她掉进了地裂之中,消失不见。
徐青翰向下俯冲,用另一只手把齐瑜也拽了上来。
人骨柴大费周章地把他们都拉进芥子里面面对心魔,此事有何意义?
就为了给易渡桥添个心结?
他皱着眉,总觉得此事还没完。
“你那三脚猫的御剑就别拿出来比划了,看了伤眼。”
就算是心有疑虑也堵不上徐青翰的嘴,不退剑拉长至五尺有余,勉强装得下三个人,“还不快找出口!”
尊上在前,齐瑜不好同他拌嘴,她的十指飞快结了个复杂的手印,神识被手印推至整个芥子:“……没有?”
徐青翰下意识不信:“她都醒了,怎么可能没有出口。”
齐瑜:“你自己看。”
徐青翰刚要放出神识,四周突然暗了下来,近乎死寂。
最后一块天幕落了。
失魂落魄的易渡桥仰头看去,碧空中毫无光亮,像是一只漆黑如墨的大手,低垂在他们的头顶之上,叫人平白地喘不过气来。
徐青翰语气骤变:“不好。”
大手拍了下来。
徐青翰不假思索地抬手相迎,化神期倾尽全力的反抗在它的面前不堪一击,登时节节溃败。
不退剑哀鸣一声,随后人仰剑翻,落进了万丈深渊之中。
第44章 有情刀 (五)
徐青翰剑术奇高, 御剑载人之术奇差。
可能是人不能同时要两头吧。
要是让徐青翰听见易渡桥心里的这番话,怕是要当场唱一曲《窦娥冤》,他身处芥子之中本就受限, 还要和天打一架, 这不是为难人吗?
他们仨下饺子似的掉进了黑暗之中,易渡桥摸索着拽住齐瑜, 另一只不见五指的手胡乱挥了两下想抓住点什么,却被徐青翰握住了。
虽然徐青翰平常十句话里有九句在放屁,此刻他的语气与往常无异,轻快道:“别摸了, 旁边什么都没有。”
芥子要崩, 谁也拦不住。
徐青翰苦命妇人一样哀叹出声, 声音在坠下的过程中无限拉长:“哪有芥子不给人个出口的,你那根柴就没点动静吗?”
人骨柴被易渡桥用绳子穿成了条项链,如今高高地浮在上空, 有点勒脖子。她动也没动:“没有。”
易渡桥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徐青翰的手里解救了出来。
从天幕崩裂开始就融化在了黑暗里的心魔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双手搭在徐青翰的肩膀上,吃吃地笑。
易渡桥看不见, 她的头发糊在了脸上, 随手扒拉两下:“别吵。”
徐青翰:“我没吵!”
心魔在他说话的时候很配合地闭上了嘴, 毫不留情地把扰人清静的屎盆子往他头上扣。
徐青翰扭头,以一种“你竟然比我还缺德”的眼神瞪了眼他。
心魔又开始笑了, 在他的肩上写道:谬赞。
我没赞。
徐青翰在心里骂他, 好的不学坏的学,幸好你没遇见过我爹, 不然肯定得被打得屁股开花……等等,我知道哪不对劲了。
心魔:哪?
自那天从官道冒冒失失地闯进了灵涡后, 徐青翰慢了好几拍终于反应了过来:别人能在芥子里面看到他的心魔!
齐瑜接受得太过自然了,他一时间没意识到,直到易渡桥把心魔错认成他后才回过味来。
他在空中挣扎着向后踹了脚:易辜月还能听到你的声音,这狗屁芥子是不是没死透?
心魔难得正色:你竟然发现了。
易渡桥的心魔只是表面的一层芥子,里面还套着一层。
李轻舟果然有后招。
徐青翰纳罕地想:不是,李轻舟就这么恨她?死了还得用骨头坑易辜月一回,不死不休的,也太狠了。
“小心。”
易渡桥过于强大的神识向下碰到了什么,“底下有东西。”
想来是第二层芥子了。
万丈深渊终于让他们掉到了头,徐青翰想放出护体灵力,却像方才那对抗天幕的一掌,不待凝实便被打碎了。
易渡桥那边也是如此。芥子之中,主人的意志不可违逆,齐瑜的手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强行从她的手里夺走,她的脊背撞在了更深、更浓的黑暗里,咕咚一声,被第二层芥子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