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祁飞白没那么细致,看不出来她的异样,只当是她不乐意被人冷落:“好吧,你修的什么道?”
而岑小眉的答案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的笑意收敛了些:“无情道。”
祁飞白:“啊?”
无情道他可再熟悉不过了,十本讲仙人爱恋的话本里有九本都修的无情道,他最初只感觉岑小眉不太近人情,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和无情道扯上关联。
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琢玉剑上:“我还以为你是修剑道的。”
当日少女挥出的剑光历历在目,岑小眉用看傻子的眼光瞥了眼他:“无情是道心,与我练剑并不相冲。”
提到这,她的话多了起来,眼里依稀有了光彩,“我师父的剑道造诣非常,苍枢山上除了徐师叔怕是无人能出其右,比许多剑修都厉害。”
祁飞白敏锐地抓住了漏洞:“掌门也比不过吗?”
岑小眉迟疑片刻:“没人见过掌门出手。”
自从上任掌门陨落,李阅川继位以来,他从未出过手。
又或许,见到他出手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祁飞白没多想,又问:“那你师父是谁?”
他实在太会聊天了,岑小眉连编都没来得及编出来,她把琢玉剑握得死紧的,试图在冰凉的剑柄里找出些青霜的余韵——方絮亲上宿火峰,为她的小徒弟铸了一把剑。
铸造之时,琢玉里融了一片青霜的残刃。
她道:“是一个……有好多秘密的人。”
她要握住这柄琢玉剑,去亲口问问方絮,到底为何离开宗门。
为何收她为徒,又弃她如敝履。
万里之外的青霜剑似乎感受到了残刃那边传来的体温,剑铭亮起,方絮的指腹抚过剑身,剑刃割破了她的手,鲜血沿着剑铭流淌下来,凝成了一层雪霜。
她身处在一方书房里,桌椅窗棂都是近百年前的风格,檀木的桌角被岁月磨得圆润,沁出了光亮的油色。
而软椅显然不是书房里该有的东西,突兀地扎在了桌后,里面陷进了个芝兰玉树的书生,白净得像那种街坊大娘最喜欢给自家姑娘想看的公子,托着腮笑眯眯道:“襄平之事,我好失望啊。”
方絮收剑入鞘,隐隐地与他成了分庭抗礼之势:“没拦住徐天贶,看来你手下的人当真是英才辈出。”
书生没同她计较:“不过幸好陛下够不讲理,一道圣旨把祁英和他儿子都请过来了,也算不错。”
“北蒙和谈之事,该怎么做你清楚。”
方絮的手背在身后,伤口正在愈合,“你我各取所需,莫要横生枝节。”
窗外的枝叶窸窸窣窣地被吹起来,山雨欲来,书生道:“那是自然。”
他饶有兴趣地向前倾了几分,“方姑娘,你知道除了祁家父子,还有谁来了永安吗?”
方絮自称没有字,于是他一直都以姑娘相称。方姑娘不明其意,没接话。
书生好整以暇道:“我听说,你那好徒弟岑小眉也在其中。”
背在身后的手陡然握紧了,方絮终于意识到青霜剑为何异动,她定定地与书生僵持了好一会,拂袖道:“与我何干。”
官道上,岑小眉回头确认马车无虞:“你对修仙一道了解得不浅,怎么不去参加大选?”
顿了顿,她想到了什么。
修士一般是不能上战场的。
祁飞白给出的答案与她所想的别无二致:“我得守着祁家军嘛。”
他耸耸肩,看淡生死一样地说道,“老头子非得上京,总得让他安心。”
自从上了玄晖峰,已经很久没人同她讲过这么多话了。
她不知如何接话,祁飞白道:“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岑小眉:“不觉得啊。”
祁飞白想强迫他把祁英一事暂时放下,四处张望,认真道:“这一路上我们都没遇见山匪,还不够离奇?”
他所说的山匪与平常的山匪不同,官道上的货物常有民间修士护送,于是另一众致力于打家劫舍的邪修应运而生,常常埋伏在官道旁边,专门打劫他们这等有修士在其中的“富贵货”。
这一路上太过安宁,总不会是山匪们都良心发现,改邪归正做好人了吧?
祁飞白口中的山匪正抖着腿被倒吊在树上,两眼翻白,看样子要被吓死了。
“别尿出来,我嫌脏。”
夜色笼罩下,徐青翰腰间反着月光的玉佩格外显眼,不退剑沿着那山匪的喉咙划了圈,“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