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木头被野牛拉进了战场,祁英登时连发数箭,那野牛仅仅摇晃了下,便再次闷头往前撞去。
一下,两下。
陈旧的门栓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拼命抵住城门的兵士们如风筝一样被撞飞了出去。
城门破了。
第37章 雁归乡 (九)
看似固若金汤的城门前, 祁飞白的脸色惨白。
岑小眉不明白他为何忽然一副死了亲娘的样子,又不是没别的城可去了。
于是她直白地问:“我们走?”
祁飞白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不回头关的地界长得很,城与城之间连着各个乡镇, 相隔数十里, 他们在路上被北蒙人耽搁了太久时间,就算是御剑也来不及到达下一处边城。
难道就这样失败了吗?
那他还真是无颜面对百姓了。
祁飞白抬起头, 仰望向他伸手也够不到的城墙上,低声问道:“岑姑娘,你能带我闯进去吗?”
岑小眉带他飞身而起的同时,数不清的北蒙人高唱着异族的战歌, 轰隆隆地碾进了襄平城。
北蒙人的音律对于易渡桥来说实在是无福消受, 几乎怀疑他们的嗓子都裂开了——唱得和乌鸦没什么两样。
祁英掠过她的眼前, 他杀红了眼,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手里的短刀深深没入那北蒙人的头顶。
他在心里飞快地估算城里剩余的兵力。祁家军的主力基本都在襄平城, 其他城愿不愿意派援兵过来另说, 即使是派了也得五六个时辰才能到。
襄平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如今百姓被送到了城北准备出城,伤兵和病兵有许多不愿意走, 执意要给襄平殉葬。祁家军如今倾巢而出, 加一起也没有北蒙人的一半多。
没等祁英算出来能撑多久, 耳朵里陡然嗡地一声尖鸣,震得他连连后退几步。
只见北蒙军中推出来了个两人高的铁疙瘩, 易渡桥无端觉得眼熟:“这是……”
“是宿火峰的东西。”
徐青翰吃了一惊, “怎么会到北蒙人的手里?”
他突然闭嘴了。
问天阁中里通外国的人,除了方絮还能有谁?
数十年来他姑息养奸, 此时自食苦果,算不上冤枉。
易渡桥:“看起来像个富贵仙器。”
徐青翰的头皮一阵发麻:“是, 里面融了几十只玄鸟的骨头,震出来的灵气能让筑基以下的修士失聪。至于凡人……”
他没见过这东西用在凡人身上的效果,幸好此时也不用他说了。
这东西对易渡桥他们无甚作用,但城里但凡能听见声音的楚人无不是双耳流血,痛苦万分地捂住了头,而像祁英这等意志坚定的也是双脚虚浮,只能凭着本能挥动武器,挡下发了狂的北蒙人。
易渡桥一凛。
不对,那些北蒙凡人为何能不受影响?
就在那铁疙瘩发出尖鸣的刹那,北蒙人的心口陡然爆开浓稠的黑雾,显然是嘎尔迪先前种下的。
只见他们连声都没吱一个就没了气,动作一滞之后,眼里燃起和野马眼里同样的光,分明成了被炼化的死物!
这是哪来的北蒙邪术!
战车上,嘎尔迪的手里捧着北蒙王传来的急讯:长生天的眼睛在看着你,务必拿下襄平。
长生天的眼睛?
嘎尔迪下意识覆上了心口。
每个北蒙修士自筑基开始,都会被勒令服下一种秘药,美其名曰为长生天的赐福。而从此之后,他们的经脉与内府都会尽在大巫祝的掌控之中,但凡北蒙王一声令下,多年的修炼即刻付诸东流。
将军不知其中关窍,仍旧在期盼着嘎尔迪出手:“大人,王说了什么?”
嘎尔迪本不想插手战局,可被人掌控的痛楚犹在,最终还是身不由己地叹了口气:“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此生再没做过更后悔的决定了。
当士兵闯进了襄平城内,随信一起送来的中原仙器霎时启动,北蒙王称其为“其黑”——北蒙语里耳朵的意思。
嘎尔迪手里的法器一晃,无形的薄膜覆在了北蒙人的耳朵上,免得被仙器殃及。
战场里有修士出手了。
战车巨震,杨柳枝荡开水波似的锋锐之气,霎时腰斩了数十个守在其黑旁的北蒙兵士。嘎尔迪一时疑心他看错了,若非玄铁神剑,怎能有如此剑气?
弯刀与柳枝短兵相接,易渡桥瞬息之间便到了他的面前,长发扬起,一字一顿道:“你怎么敢。”
用同胞的命来攻城,他怎么敢?
嘎尔迪能听懂些楚话,和缓地说道:“皇命难违。”
违字落地,铺天盖地的黑雾忽然拔地而起,将他与易渡桥笼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