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地,她与方絮没人先出手:“我不喜欢别人利用我。”
“你要毁约吗?”
方絮毫不意外,“当年是我骗了徐天贶,你恨我也是应当。”
她不怕易渡桥恨她,此方大阵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只要她想,随时都能翻云覆雨,将这两人永远留在这。
她也不怕易渡桥毁约,毕竟从头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放易渡桥他们走。
一个小小的吴伯敬,怎么能抵得上被精心养了这么多年的易渡桥?
蜃楼大阵吃不饱的。
“方絮,我不恨你。”
易渡桥说话向来不急不缓,听起来不像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倒像在与她把酒闲谈,“但我的确是有一点讨厌你,但并非因为徐天贶,只是因为你与我想要的道不同而已。”
方絮的脸上有一瞬的空白,在那一刻,她忽然迟来地觉出了些抱歉。
如果在凡间的时候能早点认识易渡桥就好了。
意动不过转瞬,方絮平声问:“哪里不同?”
易渡桥不介意同她解释清楚:“你为了追求大道可以不顾苍生,可惜我没修过无情道,实在是没那副铁石心肠。”
方絮不解:“你不想早登大道吗?”
易渡桥不欲与她辩法,索性挑了个最直白的解释:“踩着别人的骨头登天,我走不安生。”
方絮理解不了易渡桥的道,她也看不惯方絮的做法。
青霜剑与杨柳枝陡然交鸣,方絮心念一动,无数纸人拔地而起,向易渡桥与徐青翰涌来。
纸人脆弱得一砍便散,还没等笑容从徐青翰的脸上浮起,新一波的纸人再次涌上,将他们围在其中,要生生耗死。
而徐青翰突然发现他的经脉滞涩不堪,仿佛被强行捂住了口鼻,蜃楼大阵听从阵眼的指令,不再给他们提供灵气了!
灵气被控制着从身边绕着走,只等他们坐吃山空,好等着坐收渔利。
徐青翰出手阔绰,符咒不要钱似的撒:“怎么办?”
易渡桥看得肉疼,眼角抽了抽:“把阵眼碎了。”
得了指令,徐青翰没再多话。
阵眼不可能在方絮的身上,她又没成纸人,那就还得去找小方絮。
苍天,现在哪有时间让他挨个翻骨头?
坍塌的祭台上人骨柴撒了一地,不知为何,方絮躲在众多纸人的身后,竟没着急去把变成柴火的阵眼拿回来。
易渡桥百忙之中握了两块月息,快被抽空了的内府终于得了喘息之时。
隔着纸人,她思索似的皱起眉。
阵眼这样大的破绽,方絮不可能想不到。
她为何要将它暴露于人前?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不敢过去。
“替我拖住他们。”
徐青翰应了声好,手里的灵石渣子还没抖干净就握上了剑柄,剑铭泛着银亮的光,手起剑落,劈断了一排的纸人。
他没问易渡桥要去做什么,只是把能做的做到最好。
不就是拦着不让方絮和纸人过去,他堂堂徐天贶,还能不行吗?
看清易渡桥的方向时,方絮那古井般的神色陡然变了。
黯淡的人骨柴好像感觉到了易渡桥的靠近,轻声嗡鸣起来。
手指一动,足以把十个元婴修士烤成串的大火再次燃起,人骨柴尖叫着,热浪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易渡桥的鬓发烫焦。
易渡桥纵身入了火海。
第28章 苍生柴 (终)
火舌吞没了易渡桥的身影, 徐青翰猛然回头,不退剑尖锐地颤动起来,强行挣脱了主人的手, 捅穿了抓往他心口的纸人。
“易辜月!”
徐青翰的心里空了一瞬, 他直觉该相信易渡桥,可是紧张的喊声已然脱口而出。
他忽然明白什么叫作“她不是世子妃”了, 易渡桥和他记忆中朦胧的影子大不相同,不会向他温柔地笑,不会等他回家用膳,也不会再给他缝一只针脚细密的香囊。
香囊……
当年, 方絮给了他一只香囊, 说是可以驱蛊。
那只戴了许多年的旧香囊好像被他精心收了起来, 收在哪了呢?
时过境迁,他在记忆里找不到了。
她彻头彻尾地变成易渡桥了。
变成了一个徐青翰从未认识过的鬼修,他听见易渡桥说她要孤身探索她的道, 要从冲天的火海里寻找到破阵之法, 要自有一番广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