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添过一回香了。
崔漱冰望着离他最远的那间雅间,心下想道,好厉害的鼻子。
动作一滞。
……香?
崔漱冰状似不经意地朝那香炉看去,袅袅甜香飘散开来,他试图运转周身灵力,却发现经脉遭阻,不得运转半分。
台下已经有人在叫价,如果阻拦不及,这些商品便会随之流入整个西域的命脉,届时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崔漱冰蓦然看向黄少爷。
黄少爷丝毫不惧,向他拱了拱手:“都是给人做事的,崔仙长多担待。”
“你果真发现了。”
就算经脉被封,崔漱冰说起话来依旧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做起来有何意义?”
黄少爷道:“为这天下的凡人讨一个公道。”
崔漱冰摇头:“愁杀人以吃人为生,想要生灵涂炭,又何须以苍生为借口。”
这话听起来不甚顺耳,黄少爷脸上笑意森森:“仙长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禁仙烟只要吸入便会被封锁修为,就算是贵派掌门来了也难逃。同你联手的岑仙长想来也中招了吧?”
岑仙长?
崔漱冰心下疑惑,面前不显:“她与我修的道不同,如何中招。”
黄少爷得意道:“你们正派修士就算道心千万,功法也只不过是一种而已,又如何中不得招?”
崔漱冰恍然大悟,原来这等“禁仙烟”封的并非经脉,而是正道修士中一脉相承的心法。
他脸上温和的神色终于一扫而空,目光深深:“多谢解答。”
那箱灵草与仙器终于落了价,侍者脸上的笑容掩抑不住,道:“多谢各位赏光。”
他侧过身,张乾踱步而出。
在他的设想里,崔漱冰与岑小眉如今已经是两个废人,随便派几个手下都能将他们俩生擒了关进地牢,又何谈妨碍销龙计。
他志得意满地站在台中央,只等那箱子被送出烟云楼,散入西域各处。
“且慢。”
冰凉的女声打断了张乾的思绪,易渡桥覆着面纱从雅间中走出,“那箱东西出不得烟云楼。”
来了个砸场子的,烟云楼里的人声当即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张乾的脸上当即有些挂不住,他一挥手,数十个护卫便涌上了二楼雅间。
易渡桥一眼便看出都是凡人,毫不在乎地飞身而下,落在张乾身前不远处。
“岑小眉,别以为你在问天阁受人尊敬久了就能来我这烟云楼作威作福。”
张乾冷笑道,“中了我的禁仙烟,想必你如今已经功力尽失,何必硬撑?”
黄少爷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闹剧:“是啊,何必呢。”
他没注意到,崔漱冰的眼神里带了从未有过的意味。
那是对愚者的怜悯。
一道剑光将整个台子劈成了两半,轰鸣响彻整个烟云楼。台下众人惊声尖叫,你推我搡地想要逃出去。
一片乱象之中,天贶的鞋尖接连点过几个凡人的肩头借力而起,伸手将那硕大的箱子夺了回来。他开屏似的朝易渡桥笑了笑,奈何对方根本没看他,天贶对此归结为“主人真的很信任他”,喜滋滋地一把将箱子拍碎了。
眼见那箱东西化为一地碎渣,张乾目眦欲裂:“你!”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能逃过禁仙烟!
天贶落回易渡桥的身侧,他抬起手,细心地将系在易渡桥脑后的绳结解开。白纱被他叠好放在袖中,顺便帮易渡桥理了理鬓发。
易渡桥抬眼,眉心一点赤红非常。
“谁告诉你我是岑小眉的?”
第96章 晚归人 (十)
想来张乾死也不会想到, 堂堂枯荣峰主竟然能屈尊和鬼尊联手,只为了抓他一个凡人。
烟云楼的地牢成了张乾作茧自缚的囚笼,往日里供他端坐的软椅坐在了易渡桥的身子下边, 天贶站在她身边扇了扇风, 试图将地牢中散不去的血腥气扇散开。
易渡桥微微仰头,与墙上的张乾对上了眼。
张乾的形容堪称狼狈, 高高竖起的发冠早就不知道被易渡桥的剑气扇到了哪个角落里,头发枯草似的垂落下来,遮不住他憔悴而惨白的脸色。
“别想服毒自尽那招了。”
下巴被一只手轻巧地卸了下来,天贶的身影仿佛鬼魅, 一眨眼就到了张乾的面前。他比张乾要高上半头, 居高临下地说道, “刚才就被崔漱冰救回来过一回,你是想再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滋味?”
待他说完,易渡桥才装模作样地隔空点了点他:“直呼崔峰主名讳, 没大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