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刘凭云同样清楚一个事实:她是易渡桥唯一的弟子,要以活人身入鬼修道本就不易,如果遇上危险就往易渡桥的羽翼下钻,那她何时才能出师,又何时才能像她曾经说的那样,让这世上少几个“云云”?
所以她必须去。
易渡桥没再多说,只点了点头。
正好这时齐瑜收拾好东西走了进来——阵修出门要带的东西又多又杂,大多是些灵石和画好的符文,被她统一收进了芥子里。
她拈了块糕点:“我就说吧,云云不会同意回去的。”
咬了一口咽下去,她道,“我借了个过路小姐的身份,云云便当做我的婢女。我与云云在外抛头露面不多,想要掩盖身份不算困难。而尊上你……”
顿了顿没人接话,齐瑜认命地继续道,“想来此处寻些新鲜胭脂色的胭脂商人乔十一,如何?”
易渡桥对她办事向来放心,闻言没多说什么:“好。”
销金会此次前来声势浩大,早在几日前大集就隐隐有了苗头。
商人们将带来的货物鳞次栉比地摆放在街边或是店内,价格低廉实惠,周边城镇的居民也乐意前来挑些合适的买下来带回家里。
而销金会作为最大的东家,更是乐意将大集推得再热闹些。他们将价格合适的香料胭脂买下来,裹了个销金会的壳子再往外抛售——在西域人的眼里,销金会就等同于永安在东楚人心目中的位置,连放个屁都是香的,自然哄起而购,让销金会赚得盆满钵满。
而销金会并未甘心于这些蝇头小利。
街上,易渡桥头戴面纱,伸手抚过街边摊位上的胭脂盒:“你是说,今夜有拍卖会?”
“是啊。”
老板笑呵呵地道,“我也放了好胭脂去烟云楼中寄售,贵客若是喜欢胭脂,不如去瞧瞧。”
易渡桥将胭脂盒放回原处:“多谢。”
老板没卖出去也不恼,却见那跟在姑娘后边的男子扔了点碎银过来,把方才姑娘端详的那盒胭脂拿走了。
老板一愣,旋即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少年动心啊。
天贶一步并两步地跑到了易渡桥身前,将胭脂盒藏在了掌心里,朝她嘿嘿一笑:“左手还是右手?”
把戏太幼稚,易渡桥却停了步子。
实在是像。
她记不清当时是什么情景,徐青翰又送了她什么东西。但的的确确,还是凡人的时候,徐青翰也喜欢这样逗她。
易渡桥没耽误太多时间,道:“左手。”
天贶不动声色地将右手里握着的胭脂盒挪到了左手里,随后笑眯眯地递了出来:“主人好厉害。”
易渡桥接过,觉得她好像被当娃娃哄了。
她轻叹口气:“多谢你。”
作为断月山庄的庄主,易渡桥不至于太过亏待剑灵。修士间交易多用灵石,齐瑜心细,来西域前换了些金银给她带着,胭脂商人的身份才显得愈发真实了些。
分给天贶的零花钱不多,勉强就是个随行护卫的水平——装也要装个像的。
那点钱都被天贶用来给易渡桥添置东西了。
但易渡桥如今戴着面纱,实在不必抹胭脂。她随手收进了芥子之中,雪白的面纱被风扬起一角,掠过天贶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有点痒。
拍卖会被设在了烟云楼里,与衣锦乡遥遥相望。两座高楼皆灯火通明,一晃眼都能被富贵气熏着。
此处的风格与衣锦乡截然不同,老板是个楚人,说话做事都很有楚人的风骨。
简而言之,穷讲究。
一进去易渡桥几乎疑心自己还在永安,鲛人绡被裁成了缎子挂在门边当作装饰,永安大家的丹青悬挂在雅间之前,仙人灯明彻温暖,映得铺满了地面的兽皮都闪着彩霞一样的光泽。
天贶踩了踩兽皮,觉得好玩又想再踢两脚,被易渡桥用眼神制止了。他乖乖地跟回了易渡桥的身后,看她熟稔地将一张银票放进侍者的手心:“雅间,姓乔。”
“今日姓乔的贵客倒是很多。”
侍者是东楚面孔,笑着指了指二楼的一间雅间,“也是楚人。”
他的笑意冷冷的,刺得易渡桥不由抬头往上看去。
和撩开珠帘的崔漱冰对上了眼。
侍者:“二位可认识么?”
易渡桥收回目光,眉眼间明显挂上了不悦之意。眼神尖锐地往侍者面上一掠,将那侍者看得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贵客……”
“不必试探。”
易渡桥看上去没有与他多费口舌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道,“我家自父辈开始从商,我与兄长为了铺面向来针锋相对,不和已久,回你家主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