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镇中的各个客栈都愿意借这一阵回家的念想,给客栈取个格外思乡招财的好名字以求揽客。
而最大的客栈也不例外, 名唤“衣锦乡”。
衣锦乡不枉此名,装潢西域和大楚的风格各掺一半,金灿灿的挂饰上边刻着楚人信仰的神佛,不伦不类, 却别有一种美感, 繁华得有些晃眼睛。
而今日的衣锦乡里, 住进了个颇为特别的女子。
特别好看。
衣锦乡的小二是楚人和西域人通婚的“杂血”,皮肤呈现一种小麦色,鼻梁有着西域人的高挺, 眼睛却勾了个水乡似的边, 眼角柔和地往下撇着。
此时他的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地与那绿衣女子对视:“客、客官你, 你你你要点什么?”
绿衣女子的声音清冷冷的, 对他的失态毫不在意:“一壶茶, 再随意做些菜就好。”
小二忙不迭地点头,跑去抱了一壶茶水回来, 途中还差些崴了脚。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有商人拍了拍他的肩:“定力不够啊。”
说完,他也不自觉地往那女子的方向看了眼。
那地方坐了两个女子, 一黑一绿。黑衣那个长相是美,清秀得很。绿衣那个的五官却更显锋锐, 一举一动之间都像带着仙气。
总而言之,不像活人。
这些评价易渡桥都漠不关心,她将墨绿色的袖口抚平,齐瑜颇有眼力见地给她斟了一盏茶。
“听说岑砚见了祁飞白。”
齐瑜又给自己倒了杯,被粗糙的口感剌了嗓子。她撇了撇嘴,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一口气把剩下的茶汤喝干净了,“他倒是有意思,先给人家上下相看了一番,又问了生辰八字,去和岑小眉的合了一遭。谁知岑小眉得知了此事,当即要去把枯荣峰上那株灵草砍了,你猜她说了什么?”
自从问天阁一役过后,叩心童子之说着实给问天阁一击重创。而李阅川好像没事人似的,安安分分地在山上做他的掌门,最近还又开了大选要招新弟子,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许多世家不吃他这套。
谁知道自家孩子会不会被抓去当叩心童子?
而崔漱冰自请下山游历,枯荣峰暂时交给了岑砚打理。他和李阅川一个态度,日日打理花草,也不管外头传的什么风言风语。
直到他从宿火峰里把昏迷过去的祁飞白捡了回来,莫寻欢把他扔了就不管了,凡人躯被打斗的余波震得够呛,要不是岑砚捡到他,还不知道要睡到猴年马月。
易渡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接话茬。
齐瑜习惯了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说道:“她说‘若只想着凡尘俗事误了修行,就下山娶亲去吧’。”
她将岑小眉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说完下意识地去看易渡桥的反应,而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还是没笑。
易渡桥一本正经地道:“无情道断绝情爱,是该如此。”
齐瑜:“……”
齐瑜:“重点不是这个。”
易渡桥终于露出来了点别的表情,虚心求教:“是什么?”
齐瑜道:“是祁飞白同岑小眉之间有情。”
“或许是岑砚乱点鸳鸯谱。”
易渡桥显然不认同,“莫要胡说。”
齐瑜不同她争辩,当年襄平一战中祁飞白与岑小眉并肩作战有目共睹,就此生了情也未可知。只不过想来若是有,也只能是祁飞白的一厢情愿。
不过终究是别人的家事,齐瑜未曾再想,敛下神情压低声音凑近了去:“你发没发现有人跟着我们?”
易渡桥眼睛都没抬:“我知道。”
正是在这时,那小二端着几盘子菜走了过来。衣锦乡的饭菜和装潢一样,均是融了东西两方的菜式,瞧起来格外新奇。
易渡桥业已辟谷,在齐瑜的注视下才拿起筷子尝了两口。
而齐瑜则十分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当日她被愁杀人重伤,本就脆弱的经脉愈发岌岌可危,甚至连周天都难以维持。
幸好张婉留下的阵法图里边记载了些奇术,齐瑜在芥子里打了个阵法,有事没事就往里边坐坐,好不容易把经脉养好了些,就此对自己脆弱的身子骨有了更深的认知,再也不妄动逞强的心思了。
她刚吃了几口,就见两双筷子加了进来。
那两双筷子心有灵犀似的,颇统一地往最大的那块肉上夹去,途中变换了几次招式,一双筷子使得颇含了生涩的剑法在其中。
“剑”的主人正是刘凭云与小荀洛,两个娃娃站在一起,明显看得出彼此都长高了些,起码抢饭是手到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