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翰并未辜负齐瑜的苦心,他顿时有了猜测,沉墨印被捏成了个纸团握在手中。
他转过头,向白莫生道:“人命攸关,还请前辈体谅。”
目前来看,攸关的大抵不是易渡桥的性命,而是宿火峰上混战的修士们的。
往生刀只有一把,要想拿到就得先把挡在身前的修士打趴下。
当第一道天枢学宫的符文炸开合欢宗弟子的喉口时,整个事态便向着不可止息的方向发展了。
初时修士们还顾及些同道情谊,只朝着合欢宗和断月山庄两大邪修势力打——主要是合欢宗挨打,断月山庄这次就出了个易渡桥前来赴宴,除非有不怕掉脑袋的,否则没人会去主动招惹一个元婴巅峰的邪修。
而后来,随着莫寻欢的一声“撤”,死伤多人的合欢宗弟子愤愤收了法器撤至了山脚,那些本来兄友弟恭的正道修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枪打出头鸟,但在往生刀的诱惑之下,想当挑起正道门派间争斗的“鸟兄”大有人在。
只见鸟兄脸上覆着暗蝉皮,看不清面貌。他挥剑而出,锋锐的剑气往身前一个修士的心口刺去,那修士敏捷躲开,未散的剑气在地上留下了道长长的剑痕。
就像在场的正道门派之间的裂隙一般。
一时天枢学宫的符文与问天阁的剑气齐飞,银莲宗的乐音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搅混水的合欢宗秘法共一色,宿火峰上五彩斑斓,煞是鲜妍。
但各路门派都好歹有些底蕴,就连天枢学宫那帮筑基和炼气混的来使手里也有不少大能的符文,彼此僵作一团,谁也打不过谁。
易渡桥心里暗道不好。
他们需要一个和合欢宗一样的,他们共同的敌人。
诸多视线逐渐集中在了挡在炼器炉前的崔漱冰身上,他仿佛没反应过来这些人要合起伙来对他下手,依旧笑着向他们拱了拱手:“诸位……”
这次没人理会他了。
许风本来揣着手看热闹,见到此景时脸色骤变,只见一颗半透明的石子从他的袖子里滚了下来,触及地面时顷刻间展开,将崔漱冰罩在了里头。
二两天元化为齑粉,只闻轰然巨响,那半透明的罩子挡住了铺天盖地朝崔漱冰砍过来的法术,不过一瞬间,便碎成了光点,消失在空中了。
一瞬的空当终于让崔漱冰回过了神,他下意识朝人群后的易渡桥看去,易渡桥朝他招了招手,做了个口型:回来。
崔漱冰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他所谓的同道甚至是同门,为了一把往生刀要杀他。
但他没听易渡桥的。
崔漱冰的眼里依旧盛着大惑不解的意味,但与此同时,那把庭芜杵伸长至了丈余长。在它的对比之下,崔漱冰八尺有余的身躯渺小得像是蝼蚁。
翠绿的藤蔓从庭芜杵中生长出来,准确地接住再次向他袭来的剑气,藤蔓被削落后再生长出来,满地尽是枯萎的枝茎残骸。
而那些藤蔓只是接下攻击,并未伤到任何修士。
但崔漱冰忽略了一点。除了天枢学宫等外来的修士,问天阁中也有修士前来——化神期的峰主领头来的。
攻击无穷无尽,渐渐地,崔漱冰的额头上坠下来了滴冷汗。
藤蔓似乎要在宿火峰上另堆个小山头出来,庭芜杵的个头不知不觉间缩了几尺,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眼见失守,崔漱冰常年侍弄花草的一双手翻转过来,掌心向上,当即就要狠狠向上一抬。
“别做傻事。”
易渡桥的声音传至了他的耳中,忽然间,崔漱冰的眼前被烟尘似的灰雾覆满了,“李阅川不在,又有化神修士在此坐镇,你就算自爆也拦不下他们。”
万重山化成的屏障阻隔了修士们的视线一瞬,再看清时,崔漱冰已经和庭芜杵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易渡桥把匿影珠塞进了崔漱冰的口中,站在一处还算完好的屋檐之上:“好好含着。”
崔漱冰的颊侧被匿影珠撑起来道圆弧,他的目光一时不知道放在哪才好,只能往下去看,看那些修士们因为他的消失而再次开始自相残杀,没人愿意将炼器炉拱手相让,眼睁睁看着旁人打开它。
就连化神修士也加入了这场战局,问天阁的两位峰主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后半步。
崔漱冰觉得荒唐,他不解地坐在了易渡桥的脚边,缓缓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修士会为了一把刀而变成这样?
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人人皆是阎王罗刹,即使其中有人就连往生刀到底是何物都不太明白,却盲目追寻着力量向前冲去,又与曾经的同道兵戈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