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剑冢门口,方絮正欲进入的步子一顿。她能感受到岑小眉从剑上跳了下来,期冀地往她的身边跑来,道:“师尊!”
还是当年小姑娘般的语气。
但方絮仅仅顿了一瞬间,转而头也不回地跟上了徐青翰。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岑小眉看见她如今的样子。
徐青翰自然不知他离开后发生的这久别重逢的戏码,他弓着腰往里边走,越走越宽敞,约摸着走了一刻钟,终于瞧见了剑冢的全貌。
剑冢地如其名,就是一片荒坟头。每个坟头上都七扭八歪地插着把剑,感受到了许多同类的气息,不退剑兴奋地嗡鸣起来。
徐青翰并未贸然闯入,这地方怎么着也得有上千把剑,他要是想挨个看,恐怕得找上个个把月才能知道杨柳剑的下落。
况且……
徐青翰向那从剑冢深处走出来的老者一笑,咧出来一排白牙。他可没忘那苗疆姑娘和他说的,这地方有个脾气古怪的前辈,乐不乐意把剑给他还得另说。
他虽然自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面对前辈时也难免吃不大准,在有求于人的情况下,徐青翰决定该屈就屈,当即弯腰行了个礼:“晚辈徐青翰,见过前辈。”
“徐青翰。”
那老者念了一遍,可能没在记忆里找出来他这号人,于是公事公办地道,“你来寻我,所求何事?”
而同样进入了剑冢的方絮和岑小眉的面前也同样有着生得一模一样的老者,问道:“你来寻我,所求何事?”
方絮道:“我来寻两把剑。”
岑小眉左顾右盼看不见她师尊,只能道:“我要寻我师尊。”
而徐青翰则更直白些,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前辈,我要找杨柳剑。”
听见杨柳剑的名号,那老者终于肯正色看了看他:“这可不是好东西。”
“剑有阴阳不假,若说凶吉嘛……也得看用的人是谁。”
徐青翰笑嘻嘻道,“我瞧着我用着便挺吉祥如意的。”
可能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吉祥如意形容自己,那前辈的高深壳子有一瞬的崩裂。他上下打量了遭徐青翰的笑容,叹道:“那你说说,你要那剑意欲何为?”
和他撒谎并无好处,徐青翰遂坦然道:“天大地大也抵不过一个为情所困嘛,前辈你说是不是?”
“要我说,你不值得很。”
那前辈冷笑了声,“像你这样误入歧途的人多了。割去情爱不得好死,就为了个情伤……愚昧!”
徐青翰心里琢磨这前辈看上去也挺有故事的,年轻时可能被哪个姑娘伤过。他没深究,只摇头道:“我并非要抛却情爱。”
前辈:“嗯?”
徐青翰:“我要把我的情爱割下来送给一个人——她就缺这一味药了。”
话说到这,那前辈眸中显现出几分意外之色:“修无情道的?”
徐青翰又摇头:“开悟道。”
那前辈又琢磨了会,感觉自己没听过这一道,可能也是个新鲜玩意。于是他颇虚心地求教:“这同你步上歧路有何关系?”
言下之意是不得好死不是说着玩的,少管闲事。
徐青翰毫不在意地笑了声,随手拔起脚边的剑舞了两下:“她已经在歧路上这么多年了,我想让她尽量走得稳当些。”
这番歧路的高谈没打动得了前辈,反倒是他无意间甩出来的剑招引起了他的注意:“你是苍枢山的人?”
“前辈你认得啊。”
徐青翰乐了,“正是正是。”
没成想那前辈突然变了脸色,道:“哪个峰的?”
徐青翰:“……”
这是有仇还是怎么着?
他谨慎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检查了遍,才回答道:“玄晖峰,师从李阅川。”
“李阅川的徒弟怎么才是个金丹。”
前辈不甚相信地嘟囔了句,又道,“怎得不去宿火峰。”
徐青翰:“……啊?”
他实话实说:“我心不静,学不了炼器。”
心下不由想道:莫非此人和宿火峰有渊源?
认识李阅川,又与宿火峰关系匪浅,半路跑到陶家峰里避世的炼器道前辈。
徐青翰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上下打量了番那前辈,直把人打量得略微不知所措,心底下从“是不是我避世太久衣裳过时”想到“他莫非是看上了我藏在身上的仙器”,最终听见徐青翰问道:“白莫生师叔?”
这声“师叔”纯属他强行扯关系了。
若说白莫生此人,在问天阁里没多大名气,大抵问十个人里能有一个听过名号的。不为别的,正为他是宿火峰峰主白阔的结拜兄弟——本名叫莫生,因为天生天等灵骨被当作怪物抛在了荒郊野岭,又被路过游历的白阔施舍了口水喝,就此跟在他屁股后边不肯走,一路跟上了苍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