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鬼气重,莫惊着它。”
易渡桥没伸手,只垂眼看着那只灵兔,“哪有灵兽会亲近鬼修。”
崔漱冰闻言动作一顿,颇歉意地说道:“抱歉。”
“无妨……你做什么?”
还没说完,易渡桥睁大了眼睛。崔漱冰一手托着灵兔,另一手虚虚扶着她的手腕将灵兔交付过去,她道,“怎得也不怕吓到了。”
崔漱冰道:“你若对它没有杀意,它不会逃。”
事实的确如此,灵兔在易渡桥手里虽然没有刚才那么活泛,但却平添了几分乖觉,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易渡桥并非断情绝爱之人,见状也难免心下柔软,只觉得这小东西甚是可爱。
崔漱冰见状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易渡桥抱着灵兔跟在他身后,听见他说道:“枯荣峰外常有人求药,能进来的却寥寥无几,易庄主,你知道你为何能进来吗?”
易渡桥陡然抬眼:“为何?”
他好似听不出来易渡桥话音中的警惕之意,指尖轻轻拂过路边长了有半人高的灵草,略略枯萎的草叶顷刻间伸展,恢复原样:“因为你眼里没有欲望。”
易渡桥反驳道:“你怎知我没有?”
她想做的事那么多,如何能称得上没有欲望?崔漱冰这马屁可没打对地方。
“你的欲望无关自己,灵草和灵兽们就会更喜欢你。”
崔漱冰回首。有那么一瞬间,他像与枯荣峰融为一体,整个人都好似棵澄澈无比的灵草,“我的道心是救护生灵,于是枯荣峰与庭芜杵都认我为主。那你呢?不到百年就能修至元婴的鬼修天才……你的道心是什么?”
易渡桥无畏无惧地对上他的诘问,指尖轻轻地挠了挠灵兔的后颈:“道心如何,重要么?”
她无意与崔漱冰讲述这些,崔漱冰闻言见好就收,未曾追问。他整个人澄澈得几乎透明,一转头就忘了方才没有结果的诘问,摘下朵灵花递给易渡桥:“兔子爱吃。”
他所言不假,易渡桥试着把灵花凑到那小东西的嘴边,就见灵兔兴致勃勃地一立耳朵,专心致志地大嚼特嚼,瞧起来吃得分外香。
“我只带没有欲望的人上山。”
崔漱冰的话题跳得飞快,转眼间又回到了原来,“几十年来,只有你和岑止戈两个外人来过这里,不过你和他不一样。”
岑止戈,岑砚?
易渡桥追问:“何处不同?”
“你的欲望在于天下,他的欲望在于一个人。”
崔漱冰的神色依旧平静,“我不知道他的过往,但我能闻出来那种气味。言归正传,比起他我更喜欢你一些——你的欲望很合我的道心,我喜欢。”
崔漱冰的遣词造句像块天然去雕饰的顽石,易渡桥笑了笑:“我的荣幸。”
易行舟,方絮,徐青翰……
那么多的算计与倾轧里,易渡桥头次没在崔漱冰的身上看到这种令她不甚喜欢但不得不参与的东西。
或许利用他去宿火峰的事不算正确。易渡桥忽然想道,但她依旧会这么做。
崔漱冰带她一路往上走,偶尔能听见几声混着火气的闷响。他无奈地笑了笑,顺手掐了个手印,一阵急雨把几乎要燃起来的房屋浇灭了,略微不好意思地同她解释道:“徒孙们年纪不大,做事难免疏漏,还请庄主多担待。”
“无妨。”
易渡桥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我有个小徒弟,如今正在学画符文。听说前几日不小心炸坏了我的居所,听着还真是发愁。”
崔漱冰笑道:“热闹些是好事,听他们炸丹炉听久了,还真觉得像炮仗了。”
易渡桥挑眉:“那枯荣峰岂不是每日都是年关?”
两人相视一眼,俱笑出了声。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传来:“峰主,哎?易辜……庄主?”
岑砚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来,可能是觉得自己看错了,颇错愕地看了几眼易渡桥。崔漱冰的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巡弋片刻:“原来你们认识?”
易渡桥不动声色地圆道:“数面之缘。”
这话不算撒谎,见道堂那会她多是被岑小眉拉去玩,能见到岑砚的时候多是他在训他那个贪玩的妹妹。而等到内门选拔过后她上了玄晖峰,玄晖峰与枯荣峰之间还隔着个宿火峰,两人更谈不上见面。
岑砚心领神会,挠了挠头附和道:“是啊,结果再见面就成了鬼尊了。”
易渡桥道:“并非有意欺瞒于你。”
岑砚接话:“无妨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