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什么情人或者心上人之类的,啧啧,没想到堂堂国师还是个情种。
他满怀八卦地往前跑了丈余,略过逐渐变清晰的五官,抬头准备仔细欣赏易国师的大作时瞠目结舌地一怔,众多猜想差些断了片。
易行舟的笔法精妙,单凭墨汁便能勾得女子的五官栩栩如生。
那张脸,就算是化成灰徐青翰都能认出来。
第64章 冷烹油 (六)
这不知道从哪个旮沓里冒出来的国师想和他抢夫人。
徐青翰的脑子里目前除了易渡桥暂时装不进去别的, 在看见壁画上那张脸后刹那间便有了判断,把易国师划进了情敌之列。
没等他忿忿不平地想出个子丑寅卯,阴魂不散的心魔仿若跗骨之蛆般地由后缠了上来, 蛮不讲理地将他满心的繁杂意趣剥落下来, 捏着把属于易渡桥的嗓子森森一笑。
甚至不用多说什么,尖锐的凉意刺破了徐青翰那层竭力掩饰下的防护, 竟然误打误撞地在他心上割开了一道罅隙。
我并非死物——
蜃楼大阵里,易渡桥的话音犹在耳畔。
徐青翰的指尖轻轻碰上了画中人的脸颊,就在要抹花那副精致的五官之时,险险地停了下来。
——容不得你这般窥视 。
地宫中偶有拂来的微风也是湿漉漉的, 吹得徐青翰的长睫都要粘在一起打了绺, 他抹了把脸, 银面具凉得骇人。
徐青翰想:她说的话我总是忘。易辜月又不是我的……能谈上哪门子的抢?
那心魔本来趴在徐青翰的背上,忽然差点被掀了下去,吓了一跳, 忙从他的身上下来, 入眼就是一口沿着下巴淋淋漓漓吐出来的血。再看他周身的灵光忽明忽灭,距离金丹就剩针尖大的一点了。
心魔可能都没想到能有这个效果, 一时呆了。
但他毕竟没忘了自己本职是做什么的, 趁热打铁地蹿到了徐青翰眼前, 笑道:“若你要回了金丹期,和我可就差了一个大境界, 哎呀, 那我再看你,岂不是如同你当年看孙子言一般么?”
不能掉回金丹期, 不能掉回去……
心魔的话音在他的脑中层层荡开,激起罗帐一般软的回响。徐青翰的目光涣散, 茫然无措地不知道该落在哪个点上,喃喃自语道:“不行,我还得飞升……得要那个世子妃回来!”
说到最后,他的后衫湿涔涔的,上边的绣线又脏又湿,勾勒出发颤的脊背。
徐青翰的脑袋埋进了臂弯中,蹲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心魔同样蹲下来扣住了他的肩头,眼中的狂喜掩盖不住。
徐青翰爱的果真是当年的世子妃!
“她回不来了!”
心魔的尖啸引得地宫簌簌地抖动起来,尘灰乌压压地落在了徐青翰的发梢上,“你就算飞升,她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哦,是吗?”
过了许久,徐青翰才出了声。反应大大出乎心魔的意料,它没忍住,透过徐青翰双臂间的缝隙看了一眼。
对上了双弯起来的眼睛。
徐青翰不张嘴的时候其实挺招人喜欢,长得好看,那双眼睛笑起来时比别人弯些,见过他的长辈最开始总会赞叹一句好乖的小世子。
而后定远侯夫妇便会对视一眼,无声暗示徐青翰好好闭嘴别惹是生非。不过他无论看不看得懂都绝不听劝,边咧着嘴笑边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扯下来了全宴会上最贵的那根金簪。
回府挨打是后话了,反正徐青翰笑起来时足以让十里八乡的姑娘们暂时忽略他“不干人事”的名声,想来也能称作一桩美人计。
心魔不生情爱,此时心里警铃大作。
它不经意间瞥见徐青翰头发上的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连易渡桥那张脸都变了形。
……他没有实体,怎么会影响到地宫?
心魔:“你!”
“我什么我?”
徐青翰一巴掌按在了心魔的脑袋上,只见它的脚底下缓缓溢出了水流状的光彩,沿着被规定好的路径潺潺流动,“面对情敌就够累的了,少来烦我。”
在光彩的源头,放着一颗不太起眼的月息。
不怪心魔没发现,这地方天元多的都能用来打水漂玩,谁还会顾及一颗连天元都算不上的灵石?
心魔踩在阵眼上动弹不得,它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字:“什么时候开始……”
徐青翰纳罕道:“你不会真以为我进地宫就是为了捞点灵石花吧?”
心魔恍然大悟。
不过迟了。
无数细线一样的灵力刹那间拔地而起,把它罩在了里面。就在细线要将它拖入地底的前一瞬,一只苍白的手硬生生从细密的线网中撕开了道缝隙,恍然间,徐青翰看见了易渡桥在缝隙中垂死挣扎似的嘶吼道:“当年断月崖上,我就是这么埋骨深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