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阁上不教人话吗?”
易渡桥冷冷地说道,“莫非我还要谢谢你把他们埋进了山。”
掌门:“不必多谢。”
易渡桥:“……”
嘴欠可能也会隔辈亲,徐青翰和他应该挺有共鸣的。
她随手将李阅川送来的那把剑踩在脚底,往上飞去,浑身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脖颈上的青筋凸出明显的痕迹,勉强和掌门站了个平。
在大乘修士的手底下,邪修们死得连片叶子都没惊动。
易渡桥是从死亡里蹚出来一条生路的人,她没被邪修的死吓到,却想再看清楚掌门的面容一点。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和她也没分别。
筑基修士在他面前连捏手印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随手把那些万重山收回了体内,淡淡地说道:“你欠李轻舟的命,我记住了。我不知你为何会消失于天地之间,是坐化了还是飞升,但这些都不重要。”
掌门没太听懂,眉头微微地一动,以示疑惑。
不过易渡桥没有解释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道:“只要我神魂不灭,终有一日邪修会与你们这些正道修士齐名,能坦坦荡荡地行走在阳光之下。”
芥子封住了她的经脉,只留下停在半空中的长剑供其站稳。易渡桥明白此地便是李轻舟的葬身之处,她听见掌门道:“邪修祸乱人间,何谈坦荡。”
“放屁。”
易渡桥冷笑,“你们仙人自诩正道,却有谁曾真正瞧过这世间苦楚?虚情假意,枉为修士。”
虚情假意,枉为修士。
接连挨了好几声骂,掌门终于没了好脾气,他嘴角的弧度淡了下来:“还有何事?”
易渡桥摇摇头:“没有了。”
其实在大乘修士的手下死去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痛苦,不过拂袖之间,她的骨头就尘埃一样地散了,万重山竭力地护住了神识,于是她在半空里成了团人形的黑雾,邪气得很。
掌门听说过她手握傀儡术的传闻,仔细想来也是他们问天阁种下的因,于是他又一拂袖,准备把这结出来的果一了百了地碾碎了。
他泼出去的剑光顿了下。
剑光映进了神识,易渡桥又想起个事来——掌门修的是剑道,按理说李阅川应该也一条剑道走到黑才对。
但拜师大典上,岑砚曾经说过,他和李阅川的道同出一脉,都是苍生道。
紧接着,剑光劈散了脆弱的万重山,却又一顿。
她的神识上的黑雾越来越浓——
易渡桥在扭曲的鬼脸里,看到了不久前受她嘱托,要把其他人带走的那个邪修。
黑雾冲天而起,不经召唤便自行化作了无数万重山,牢牢地把神识裹在了里面。
易渡桥在黑雾翻卷的纹路中,似有所感。
是了,李轻舟就是在这样的契机下,叩开了鬼道的大门。
后来的事与当年她在壁画上看过的别无二致,大乘修士面对这般的奇景竟然放了李轻舟一马,允许她的神魂进入轮回。他将此处容留为墓,挪到北边的穷乡僻壤之地施加封印,可不知为何断了一臂的孙长老横插了脚,非要把坟头取名为“断月崖”。
念在他杀敌有功的份上,掌门点了头。
但他没想到的是,李轻舟摸到了鬼道的一角,竭力求生的意志落成了她的道心,与断月崖合成了一体,在万重山的遮掩下修成了山鬼。
此时全然瞒过了问天阁——杀的邪修越多,万重山的力量也越强大。直到数百年后,世子妃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山里,本应镇守崖底的万重山被一个想要叩问天道的修士引入了蜃楼大阵,逐个炼化成了灵力乱流。
而那个倒霉催的世子妃,就是被挑中给蜃楼大阵的祭品。
断月崖从中央裂开,她被山崩的震颤从李轻舟的体内“晃”了出去,易渡桥猝不及防地与李轻舟的神识面对了面,她的神识包裹住了那半副灵骨,深埋在断月崖里,被山石掩去了。
“尊上。”
齐瑜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你可曾受伤……小心!”
裂开的山身底下,是新的一层芥子,里面蓄满了滚烫的黑水,咕嘟冒泡。
李轻舟站在被黑水围住的一方小岛之上,她那双挑得过分的浓黑长眉几乎和黑水没什么分别,对易渡桥招了招手:“过来。”
易渡桥没动:“师父,你要把我煮成片儿汤喝?”
“没大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