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时,望着屋子里陌生的摆设,楚凌钧仍有片刻恍惚。他愣神片刻,待意识回笼,他缓缓蹙紧了双眉。
身上的伤处仍然疼得厉害,是上过药之后,药物刺激下产生的钝痛。
楚凌钧想动一动身子,然而却牵扯出一阵锁链的声音。他这才发觉,他的双腕被锁在床榻两侧,而足踝也戴着锁链。
他缓缓坐起身来,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攻打雍州城的计划泄露,撤军之后,敌军埋伏于撤退路线上,双方一场恶战,敌众我寡,他最后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楚凌钧神色渐渐凝重,紧紧握起拳头。这次攻打雍州城的计划,连他手下那些有品阶的将领都不知道,唯一知道此次计划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陈湛,一个是段愉辰。
无论细作是他们二人中的谁,他都无法接受。
楚凌钧一阵心悸,脸色惨白,呼吸险些不畅。陈湛的父亲曾经是老靖安侯的部下,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最终也是埋骨于沙场。陈湛继承其父遗志,入燕梧军,这些年来也是身经百战,方才爬到燕梧军副将的位置。
他不可能叛变。
而段愉辰……
他是先帝的皇子,当朝信亲王,又怎么可能投靠北凉?
细作究竟是谁……
楚凌钧神色难看到极致。这个时候,他竟然隐隐希望,是完颜睦颂聪明绝顶,神机妙算;是他疏谋少略,技不如人。
“把门打开。”
“是。”
恰在此时,帐外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太过于熟悉,是往日的床笫间,耳鬓厮磨时会听到的声音。
随后,门被推开,即便逆着光影,楚凌钧也足以认清那人的模样。他的相貌实在是过于出众,身姿高挑,气宇昂藏,亭亭如阶前玉树,璨璨如秋水春星。
然而,看着他走上前来,那张脸却是又如此陌生。
段愉辰走到床榻前落座,一如往日那般对他温和轻笑:“你醒了。”
楚凌钧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破了。
第89章
婢女一同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边,随后离开了大帐。
段愉辰从中端起药碗,用药匙轻轻舀起一勺,送到他唇边:“喝药。”
楚凌钧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军中的细作,是你。”
很冷静的声音,甚至几乎没有疑问的语气。
段愉辰渐渐敛起了笑容,没有回答,只说:“你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楚凌钧并不为之所动,只是紧紧地盯着他,仿佛还在等那个答案。
段愉辰见他不喝,放下了药碗,轻声说:“你受伤过重,睡了三天才醒来。若不好好诊治,会留病根。”
楚凌钧仍旧在紧紧地盯着他:“回答我。”
段愉辰不想再去看他眼神中的冷意,于是别开了视线:“若是不愿让我喂你,我可以把镣铐打开,你自己喝。”
楚凌钧垂眸,看了眼被镣铐束缚在床两侧的手腕,淡淡道:“打开这锁,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段愉辰声音微顿。“你的身子更重要。”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钥匙,将缚在他腕上的锁链打开。但闻“咔哒”一声,腕上的镣铐已经被打开了。
何曾想到,军中的细作居然是昔日床笫间的恋人。楚凌钧心下大恸,电光火石之间,他五指作爪瞬间掐住了段愉辰的脖子,眸中满是恨意。而段愉辰面却不改色,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如此。
但是很快,楚凌钧的手上就脱了力。
他眸中露出几分疑惑,以往,若想单手捏碎敌人颈骨不在话下,可是现在,他竟然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楚凌钧皱着眉,被迫弯了弯腰,眸中尽是不可置信:“是……化功散?”
段愉辰扶住他,忙道:“澜玉,不要运功,否则会伤身。”
楚凌钧试图运功,却发觉,他身体里确实没有丝毫的内力了。他仍旧不敢相信,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受伤严重,失手被俘,又没了武功……
现在的他,与废人无异。
楚凌钧身形微颤,心悸不止。
段愉辰见状,赶忙劝道:“凝神,不要再运功!”
“告诉我为什么。”楚凌钧掌心撑着床,额角沁出汗。“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
段愉辰见他缓过来些许,方才放下心来。
“到底是不是?!”楚凌钧厉声质问道。
“是。”段愉辰说。
楚凌钧紧紧盯着段愉辰,声音微颤:“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段愉辰斟酌片刻,目光微敛:“从一开始皇兄赐婚的时候,我就开始筹划这一切了。”
“赐婚……的时候?”
“我帮你调查出冬衣霉粮案,让宋阅退出大晟朝堂,为的,就是今日。”段愉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