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他受到的威胁远不止一两次。亲朋好友慢慢也疏远了他们。
年轻时他从来没怕过——去山区拍摄报被拐妇女的惨状,被村民联合起来殴打。去调查煤矿坍塌事件,揭露了腐败,被人几番威胁。
有了家庭的羁绊后,纪秉怀收敛了许多。他只会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调查一些社会事件了。
当老友刘彦临和他诉说起泉镇残障工人的惨状时,纪秉怀沉寂许久的热血再次涌动。
他老了,再等几年就再也没有力气去触碰社会的某些痛点了。他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他看不惯近几年偏向娱乐且歌舞升平的新闻,也无法接受一直平庸的自己,因而刘彦临几句撺掇便将他拉上了船。
可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却让纪秉怀感觉到了力不从心。深埋着的怯懦人格也跳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谩骂。
在昏暗里行走了一会,纪秉怀被一束车灯照得眯了眯眼睛。
“纪叔叔!”陈郁坐在车内冲他招手。
纪秉怀顺着车灯走去,看到了驾驶位上的陈郁。
“您上车吧,我接您回家。”陈郁道。
“这太麻烦你了。”纪秉怀道。
“您先上车吧,我有话要对您说。”陈郁抬眸。
纪秉怀立了片刻,终于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辆开动,不久便行驶上了国道。
“这不是我回去的路。”纪秉怀看着路标,心中警铃大作。
“我已经把阿姨接到我们住的地方了,我来也是将您接过去。”陈郁解释道,“那边的安保要好很多。”
纪秉怀微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关注我们家的事。”
陈郁搭着方向盘的指节逐渐收紧,她沉默了片刻,才用极低的声音道:
“因为惜桐对我来说很重要。”
“重要也不至于——”
“纪叔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和你说。”陈郁打断了他,语调听着严肃了许多。
两世的商场沉浮,让她的气场比年轻时更强了。见惯了大场面的纪秉怀竟也被她震慑住了。
“您和郑阿姨有出国的打算吗。”虽然是个带着征求意味的疑问句,但陈郁却说出了通知的感觉。
“你想让我们都出国?”纪秉怀尾音上扬。
“翻译协会有跨国研讨活动,我想着如果可以惜桐和你们或许可以出国住一段时间,等到堰市这边的事端平息了再回来。”
道路两侧有灯光照耀的地方分外明亮,而两个路灯间的间隔就显得暗淡了许多。
陈郁的侧颜浸在变换的光影中,恍惚间,纪秉怀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她的变化太大了。
纪秉怀还记得年前她见到陈郁的场景。那时她来纪家拜年还会下意识往纪惜桐身后躲一躲,和他们对话时候气场也没现在这样强。
他的女儿也是。
纪惜桐远没有之前阳光了。挑明税案来龙的那天,纪秉怀被她身上的阴郁搅得心神不宁。
“小陈。”纪秉怀张了张嘴,迟疑了许久才道,“你和小桐,真的已经经历过了一次死亡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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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只好来找阿郁了。”◎
“你和小桐,真的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了吗?”纪秉怀迟疑道。
变换着的光影让纪秉怀不大看得清陈郁的神色的转变了,常用的辨识谎言的方法不再适用。
陈郁的反应不大,她只是不紧不慢地拨动着方向盘,用平淡的语调道:“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应对眼下。”
“您既然开口问我了,心中就应该有了答案。我的回答一点也不重要。”
纪秉怀攀着后车座的手紧了紧:“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小桐说的‘我们一家都会死’是什么意思?”
“她开的是您借给她的车。”陈郁言尽于此,剩下的事纪秉怀应当能猜出。
余光里,陈郁能瞥见纪秉怀模糊的身影。他的面色变得煞白,僵直着身靠在座椅上。
怪不得今年纪惜桐对他坚持新闻调查的态度大转变。
纪秉怀嘴唇发着颤:“所以你帮我们,也是因为自己被牵连进来了?”
陈郁淡淡地笑了,并未多解释些什么。
“差不多吧。”她道。
这一路上,陈郁留足了时间让纪秉怀思考。
到达茗苑时已是晚间九点。
彼时郑兰和纪惜桐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