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本人则在半夜三更被一辆马车绑回了府,做了通房丫头。
起初, 主母很不喜欢她,不仅仅是觉得她一个罪臣家婢十分晦气, 还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从这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眼里察觉了愤怒和不甘好像她宁愿被流放,也不愿在富贵京城里做通房丫头。
若真是那些家宅院里的窝里斗, 什么婢女想要翻身赶走女主人的妄想, 主母倒不怕, 她有诸多办法让这些人死得无声无息,可眼前之人无关争夺,只有单纯的恨意,犹如在郊外遇见的垂死挣扎的野兽,叫旁人难免有些发悚。
万万不能把她留在家中,得寻个法子打发出去。
当时主母心中立马开始思考对策。
可后来再见,阿言就仿佛变了个人,她乖巧,伶俐,安分守己,既能在老爷生气之时以各种手段平息老爷的怒火,也不会借此趾高气扬,甚至还会在老爷和主母之间调和,深受众人的尊重,尊成她为一声“言姑娘”。
“夫人。”
阿言被叫来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主母瞧见,呵斥一旁的婢女道:“混帐东西,你们都是没手的吗?还要言姑娘亲自洗衣服!”
婢女们连忙低头跪下,阿言笑道:“无碍的,夫人的衣服就要亲自洗才好夫人叫奴婢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言姑娘笑起来如桃花灼灼,谁见了都喜欢,主母知道她这是在给其他婢女打圆场,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摆摆手,让不相干的人先离开。
“老爷下朝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午饭都不吃。”主母站起身,牵过阿言的手,“好孩子,带些吃的去看看吧,顺便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奴婢这就去。”阿言一口答应。
主母看着眼前的人儿,虽为婢女,但她出落的亭亭玉立,端庄有礼,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比不过她,像是被人认真教导过一般。
“好孩子。”主母拍拍她的手,轻声道,“别做通房丫头了,我给老爷说说,咱们改日敬一杯茶,做个妾室也好啊,好歹能有一两个人伺候呢。”
这已经是主母第三次这样说了,阿言一听,本能地浑身一颤,然后抽回手,退后一步,跪地叩首:“夫人和老爷救奴婢于水火,并给一口饭吃,已是莫大天恩,奴婢实在不敢跃矩。”说着,她抬起头,笑道,“其实不累的,左右都是给夫人和老爷洗洗衣服,能累到哪儿去?”
主母叹了口气,在心里更加一步喜欢这个小姑娘。
看来她不是装的,前后几次的软硬皆施皆没有改口,她是真的没有什么逆心。
嬷嬷提上来饭菜篮子,都是厨房刚做好的,还飘着热气,交给阿言,阿言起身告退,往老爷的房间走去。
直至太阳西斜,阿言才走出来,回禀主母就是一些朝堂纠葛之事,她没听懂,但老爷已经按时吃了饭歇息下了,没有大碍。
“好,好。”主母点点头,就在这时,阿言又微微屈膝,仿佛有些难言之隐。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回夫人,没有人欺负奴婢,”阿言道,“只是……奴婢有一弟弟,今日是他的忌日,奴婢想……”
家婢正常来讲不能出门,主母思索片刻:“这样吧,叫名小厮和你一起,以免夜路不安全,你们快去快回。”
阿言热泪盈眶:“谢夫人!”
出了门后,跟来的小厮一脸贼样:“姐姐你好厉害,真的出来了!那小的就不打扰你,和兄弟们玩去了。”
原来是这两人早就约好的,就等着出了门,分道扬镳各干各的事。
“去吧,记得别耽搁了时辰,卯时三刻在这里碰面。”
“好嘞,姐姐再见!”
阿言笑着目送小厮离开,随后,脸色忽然冷了下来,转身往一个小巷深处走去。
走了接近半个时辰,拐了不知多少弯,直至彻底离开闹市,阿言来到一处幽暗僻静的角落,伸手在一处破烂的木门上敲了五声,前两声慢,后三声快。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这里就我一个老太婆,没有旁人。”
“祖母,是我呀。”阿言平静地回道,“孙女挣了银子,回来孝敬您了。”
片刻寂静后。
木门吱呀打开,只见里面并不是什么老年人,而是一位和阿言年纪相仿的女子,她皱了皱眉。
“进来吧。”
院内和外面破烂的样子不同,虽不至于富丽堂皇,但也极为讲究,每一处拐角的装饰都是精心挑选放置的,不熟悉的人进来,极易被误导,从而迷失方向找不着路,阿言跟着前面的人走,听对方道:“怎么这么晚?就差你一个了。”
阿言:“夫人疑心病重,还让一个小厮跟着我,得先把小厮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