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这边去。”
燕长歌拖稳了怀里的衣服,已经在脑海默默想了一下措辞。
这件事,本来就有太多的官话可以拿捏。
他并没有好怕的。
但问题坏就坏在,官话是官话,皇上真实的意图是皇上真实的意图。
皇上的真实意图,显然并不希望严无鸾这个西浮国质子好过。
所以才会在说出请对方入住皇宫,与东黎国皇子一并修学,一并吃穿用度后,却再也没有实际的下文。
更对严无鸾在这宫里的惨淡遭遇,无视甚至暗许。
现在唯一让燕长歌觉得会担心的,就是一旦皇上连表面功夫表面说辞也不顾了,就是要严无鸾不好过,就是公然要惩罚对他好的人,维护欺凌他的太监,那可就没办法了。
但他觉得,一国之君,还不至于那么破罐子破摔,连表面的假意平和都打破,比竟他现在还不想跟西浮国真的撕破关系,发起战乱。
…
燕长歌踏进御书房时,看到的就是坐在御案后,拉着一张驴脸的中年皇帝。
燕长歌心中好笑,这老家伙是想给他个下马威吗?
可皇帝这工作,谁还没干过?
燕长歌依旧抱着怀里的衣服,面不改色地施施然朝皇帝行了个礼,“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眼睛紧紧落在他的脸上,死死盯着他的模样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慌乱不安,可惜那些东西注定不会在燕长歌脸上出现。
皇帝看到他淡然无比的神色,视线继而落到了他怀里,“太傅拿的什么?”
燕长歌低头一笑,淡定的一批,“衣服。”
皇帝暗暗按捺下几分质问的冲动,他堂堂皇帝总不能抖开他怀里的衣服看看是给谁穿的,只能沉了沉声音,转而道,“朕听宫人们说,太傅昨天去见西浮国皇子了?”
虽然是众人心知肚明的质子,但皇帝显然还是注意着称呼问题的。
燕长歌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皇上,皇上您难道忘了,许了西浮国皇子与太子一同修学,臣身为太傅,见他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皇帝脸色一沉,他是说了,可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谁还真敢拿这话来索求什么!
燕长歌留意着他逐渐阴沉的脸色,缓缓一笑,转而道,“当然了,西浮国皇子自己身体欠佳,一直告假未直上书房听课,是他自己的缘故。是他无福消受皇上深厚的恩泽。”
皇帝刚要忍不住发怒,这下又一口气把气憋了回去,只能再次按捺下火气压着嗓子问,“那既然西浮国皇子抱病,太傅又是如何见得他?”
燕长歌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弯唇笑道,“说来有辱圣听……臣是出恭之时,意外碰上了西浮国皇子。”
皇帝嘴角隐约带着冷笑,“意外?”
燕长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嗯,是啊。不过么,西浮国皇子的事倒是次要的,反倒是臣见着了这宫里几个宫人犯了大错,臣不敢隐瞒,正想着今日来向皇上禀报,可巧皇上就先行一步传唤了臣来见,臣便更不敢隐瞒了。”
皇帝一次又一次被燕长歌弯弯绕绕的堵回话头重点,已经明显有些不快了,“什么事,说。”
这个太傅,往日里看着恭恭谨谨,今日却如此巧舌如簧,竟让他不知如何质问了。
毕竟他又没明确说过不准任何人善待那西浮国皇子。
现在如何拿捏燕长歌的错。
燕长歌估摸着他的耐心恐怕快忍耐到头了,脸色变得异常恭敬和凝重,“臣是觉得,那西浮国皇子来到东黎国,身无长物,一应吃穿用度都是皇上您的恩泽。换句话说,那西浮国皇子的东西,就全是皇上您的东西。”
皇帝先是一愣,接着脸色是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那是自然。他来时未带多余之物,自然只能仰顾朕的恩赐。”
燕长歌脸上划过一抹痛心疾首的神色,“可现在,却有两个身份低贱的太监,拿着皇上您的东西,私相授受,还将您宅心仁厚赏赐给西浮国皇子的西北宫据为己有,这岂不是杀头之罪?”
皇帝眸色闪了闪,“有这等事?”
对啊,他之前怎么没想到,那两个太监办的事,可不只是在欺压西浮国皇子。
那还是把皇室之物,占为己有,私相授予,霸占宫所的大罪!
小小的恭房太监,却霸占宫宇居住,这事一旦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他治宫无道,连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宫殿都要被恭房太监公然霸占?
“来人!”
皇帝眉头一拧。
他的近身太监周公公赶紧应声上前,“皇上?”
唉,看来,这一次那两个小太监是讨不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