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晏洄屏住呼吸。
姬然拿着火钳在灶洞戳了戳,在脑子翻了翻记忆:“县里的孤儿院条件太过艰难,没有几个老师,我没上幼儿园,是在孤儿院里长到了七八岁,院长他们去和学校对接,送我去附近的小学读书。”
车夫叫人送来了饭菜,他们边吃边说,从她小学说到初中,偶尔还插几句后来的事儿。
天黑了,他们躲在褥子,面对面蜷缩成两团,气息喷洒在彼此脸上。
“我小学那会儿就可以喜欢看书了,学校里有个图书角,就在那里面看书,有时看到晚上熄了灯,我就会拿个小手电藏在被子里看。看到半夜就会想上厕所,我又怕黑,觉得晚上就会有鬼,直到憋不住了才肯去。”
她嗓音带着点儿笑意,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雀跃与欢欣。
听着这样的语气,晏洄也忍不住愉悦起来,开始在脑子里一遍遍幻想,她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可他想不出来,他的脑中是一片虚无。
他缓缓抬起手,放在她被鼻息微微浸湿的脸颊上,一寸一寸抚摸。
姬然不知他要做什么,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接着往下讲。
大多是些琐碎的小事儿,什么时候的文艺表演呐,运动会得了第几名啊诸如此类的。
“我那会儿又瘦又矮又黑又没钱,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谈恋爱结婚,连幻想都不敢,我不知道有谁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大概喜欢了也不会真的愿意和我结婚。
所以我就一直努力学习再努力学习,虽然我不聪明,学得没有别人快,但进步很快。我们的英语老师特别好,买了巧克力奖励我们,还多给了我两块。
只可惜,后面你也知道,我得从孤儿院离开,我本来就不算稳定的成绩一落千丈,连最差的高中也读不起了。我想我也没钱上技校,干脆就出去打工了,后来就死了。”
晏洄微微伸直腿,将她搂在怀里:“现下你有家了,这里就是你的家,等所有的事都安定下来,我们就来这里住。
到时我们可以养两只犬,替我们看家守院。我会学着煮饭,等到了雪天我们可以边吃着锅子边赏雪。或者我们也去外面看看,我长这样大,还未离开过京城。”
她脑袋钻出被子,还枕在他的臂弯里,笑道:“好,我们可以到处去看看。我小时候,每次老师要让我们写城市类的作文,我听他们去过好多地方,我就好羡慕好羡慕……”
“不用羡慕他们,哥哥以后也会带你去。”晏洄缓缓闭上眼,靠在她头上,“什么都不用羡慕别人,哥哥什么都会给你。”
“有哥哥真好。”她说。
夜渐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似乎睡着前还在和身旁的人说话,忘了说的什么,就连梦里都是开心的。
院子里没收拾多少,看着还是一片狼藉,早起她稍稍扫了扫,便要和晏洄一起离开。
晏洄每日的事也挺多,即使休假也未必完全空闲,下一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别人来插手他们的家。
她若闲得无事,会独自一人过去坐坐,慢慢往下收拾。
只是,天渐热了,人越发懒怠起来,能躺着绝不想站着,每回吃罢午饭格外犯困,要一直睡到太阳落山前。
她正睡得香,敲门声响起,将她吵醒。
“什么事儿?”她微微睁眼,没有生气,这院子里的侍女都很安静,若不是要紧事不会打搅她。
“殿下,是赵家的人来了。”
她愣了一下,想起过年时的事儿,心里大约有数了:“请他们去偏厅小坐片刻,我稍后便来。”
赵家人可能都要急坏了,以先前他们那唯恐避之不及的劲儿,想必若非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寻来她这儿。
她来不及收拾,匆匆去见人。
来的是赵家表兄,正垂首坐在椅上,抬眸见她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被惊得一抖,未来得及答话,便听他哭求:“殿下,求您帮帮我们。我小弟前些日子不见了,至今未寻见人,父亲着急得卧病在床,已好几日吃不下饭了。”
“我……”
“殿下大恩大德,臣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姬然看着跪俯在自己跟前的男人,忽然有些不忍心了,过年那会儿看着还风度翩翩的,如今瘦了一圈憔悴不堪。
可她不能这样毁了晏洄的计划。
“我这就派人去找,表兄先起身。”她上前将人扶起,当着人喊来了丹彤,“你多叫几个人,出去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