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注意他很久了,一听说他是大学生去支教,也没怀疑。
反而笑容更大了几分,热情的在口袋里摸索了好一阵,最后塞给他几颗大白兔奶糖:
“老西好啊,而且你还愿意到这来,是个好人呐!——你吃你吃,不客气嘛,橘子是自家种的,不花钱,糖很甜的嘛,小娃娃都爱。”
程所期好歹也是二十三岁的年纪,大哥却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小孩,估计家里头有弟弟妹妹,习惯了。
奶糖捏在手里有些软,可能是放在口袋里被捂热了。
程所期推脱不过,实在招架不住这份热情。
更是被那句好人给说愣了片刻。
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等他回神,大哥已经自顾跟他说起:
“你系不晓得哇,南寨能办起学校来,不容易哇,可惜咱这地偏,老西一听说是到这地界来嘛,车子还没把人拉过来,就全都跑了嘛。”
说起时,大哥还颇是唏嘘地摇头。
程所期脑袋有点晕,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这地偏啊,城里头的娃子个个都养得白嫩,像你一般大的嘛,哪里肯到这山里头来受苦嘛。”
大哥说完,边上就传来一声嗤笑。
瘦高的老头将有年代的烟杆子在凳腿上敲了敲,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眯着眼道:
“平义这地界儿,毒虫吃人,蛇蚁多到能把你这小年轻整个抬走。”
“你到里头去教书,就怕到时候可回不去家了,现在后悔要走还来得及。”
老头的话半是吓唬半是奉劝,几个跟他一起来的青年大汉无所畏惧的说笑起来。
“我看啊干脆就别回去了,直接在南寨找个婆娘也快活,先爽了再说。”
“你小子怕是不知道这里的婆娘有多厉害,给你下点情蛊,你就在那婆娘身边拴一辈子吧!”
“这趟的钱你也甭要了,反正那婆娘肯定不会放你离开,你那份正好给哥几个分了。”
“放屁!这面具能拿到手可有老子一份功劳,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几个就惦记上了……”
青年还没骂完,老头的烟杆敲在他肩头,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说太多,马上就闭了嘴。
看那态度可不像是单纯的尊老那么简单。
程所期看得出来,这一行人里,这老头还是个当家的,不免多看了老头两眼。
“总之年轻人,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老头也同样打量回去,那双浑浊的眼透着被岁月洗礼过的精明锐利。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瞧出什么,程所期没接话,老头也不再理会他。
下车时只叮嘱他们那一行人:“把东西都带利索了。”
几个人背着鼓鼓囊囊的包,打头走在进入南寨的小道上。
程所期东西不多,看着不像是要在这里教书久住的。
倒是最后下车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拎着大包小包的,连眼镜滑下来都没手推一下。
他几步赶到程所期边上,说话声音很小:
“那个,你、你好,我也是来支教的另一个老师……”
程所期偏头看过去,他就腼腆胆小的把话越说越小声,到最后连声儿都没了,只顾着低头。
“你真是来支教的?”
程所期警惕的目光将他上下一打量。
男生戴个黑框眼镜,拿着大包小包怯生生那样儿,确实像个大学生。
刚才在车上他没吭过声,程所期还真没注意到他。
男生小幅度点头:“是、是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呢,没想到你也是,好巧啊,我、我叫齐温书。”
确定这人并不认识另一个来教书的人,程所期只道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继续往前走,没有表现出想要多聊的意思。
齐温书有些尴尬,两人一路无话的,等到了南寨,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接他们。
那人就是生活在南寨的寨民,姓杨,大家都叫他杨向导,普通话说得很利索。
一见到他们,杨向导上来就先是一堆客套话,又是道欢迎又是说辛苦的。
最后才道:“实在是不巧,咱们这学校的两位校长这几天有事都不在,而且前两天下大雨,把一楼教室都给淹了,现在还没收拾好,我先领你们去住的地方看看吧。”
同车的老头领着那几个人并没有停留,自顾往寨子里走着,往左边一拐就看不见人了。
会是什么人呢?
程所期想得出神,突然听到齐温书惊呼一声,满脸惊恐地指着他的肩,还后退了两步:
“好大的蜘蛛!”
一只黑得发亮,足有三个指头那么大的蜘蛛,不知何时爬到了程所期的肩头上。
害怕虫子的,估计早就原地蹦起三米高。
程所期却只是平静地伸手一弹:“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