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日头已经有些烈,直直投下来的阳光有些刺眼。
连带着帽子的大内官都忍不住眯了眯眼,卫澜霆的眼神却甚是坚定。
“为一个人。”
他的声音仍是一贯的清冷低沉,又带着坚定不移。
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内官也都心知肚明,“太子殿下是为了江公子吧?”
卫澜霆没说话,连眼神都无甚波澜,只当是默认了。
大内官又苦口婆心地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眼下正是群情激奋的风口浪尖,您挑得实在不是求情的好档口啊。”
“放心吧。”卫澜霆淡淡地应了一声。
“哎!”
大内官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哪知下一秒卫澜霆又突然说道:“孤这辈子无论求谁,都不会求他。”
大内官自然知道卫澜霆说的这个“他”,就是坐在御书房里头的离渊帝了。
大内官叹了一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卫澜霆却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
“去通传吧,孤既然来了,断无白跑一趟的道理。”
“是。”
大内官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御书房通传。
不一会儿,大内官就将卫澜霆请了进去。
他也算是从小望着太子殿下长大的了,如今的太子殿下已是心里有自己的主意的人了。
“来找朕所为何事?”离渊帝连头都没有抬,嗓音淡漠威严。
“那些朝臣都是得你授意,才会联名上书要求处死江无虞。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澜霆说话时喜怒不形于色,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语调也甚为平淡,无波无澜。
神情却冷漠得可怕,仿佛数九寒天结下的冰棱子。
离渊帝这才放下手上的朱笔,抬眸望向站在下方的卫澜霆。
反问:“江鸿不知死活向离朝宣战,朕让他一个儿子死,过分吗?”
卫澜霆唇边掀起一抹冷笑。
“不过分。可他的命对你而言并不值钱,杀了他除了暂时泄愤外毫无用处。开个条件吧,要怎样你才肯放过他?”
“朕可没有要拿他的性命来逼迫你的意思。”
离渊帝阴冷一笑,大有一种替自己辩解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想用条件换他一命。”卫澜霆仍然面无表情地说着。
忽然间,离渊帝扔了一个东西给卫澜霆。
卫澜霆伸手一把接住,摊开手掌一看,是一枚做工不算精致甚至颇为粗犷的虎符。
卫澜霆不解地抬头,看着离渊帝。
“清江国既然自寻死路,我离朝岂能不成人之美?只是朕年事已高,不便舟车劳顿御驾亲征,灭国之事就有劳太子代劳了。”
离渊帝颇为勉强地说着,仿佛真的是他去不了战场才让卫澜霆代他去的一般。
可卫澜霆却是心知肚明。
从一开始,离渊帝就想好了要让他去,根本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勉为其难。
而让大臣联名上书处死无虞,只是故意诱他入笼罢了。
就算后今日卫澜霆没有进宫,总有一天,离渊帝也会用江无虞的性命逼他就范。
阴谋与算计,才是天家皇室真正的面目,人前的光鲜亮丽不过都是遮羞布。
卫澜霆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以至于连离渊帝也拿不准自己这个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末了,卫澜霆握了握手掌心上放着的虎符,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敛眸开口:
“我可以去,但你要保证不能伤他性命。”
“这是自然。”
离渊帝欣然答应,甚至答应得有些过分爽快,“只准胜,不准败。”
卫澜霆心下冷笑连连。
“记住你说的话,若你没有做到信守承诺,我不介意将你从这九五之尊的龙椅上拉下来。”
说完,卫澜霆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步履沉缓,衣袂轻摇,却是一步比一步的沉重。
离渊帝可真是百密无一疏,老奸巨猾。
让他领兵灭了清江国,还只准胜不准败。
就算江无虞不必处死活下来了,又如何与自己的灭国仇人在一起呢?
就算勉强在一起了,也会备受世人非议与诟病。
离渊帝这是摆明了要拆散他与江无虞,要么处死江无虞,要么他去灭了江无虞的母国。
无论是哪种情况,卫澜霆与江无虞之间都隔了太多太多不能跨越的鸿沟。
来时骏马飞驰犹嫌不够,归去时却只觉得路短马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东宫。
卫澜霆翻身下马,望着东宫大门上悬挂着的横额,神情复杂。
彼时,天公还不作美,像是故意泼人冷水似的落起了雨。
守门的侍卫见突然下起雨来,立马找来一把油纸伞要替卫澜霆撑着遮雨。
卫澜霆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撑伞,迎着雨跨进了东宫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