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没有下达,金轮马车便一日不能移动,这是路恒定下的规矩,于是,空空如也的密室内,仅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金轮马车,停在密室的中央。
路君年轻抚过金轮马车的车轮,指尖仿佛都沾上了贵气的金粉,他一会儿摸摸马车壁,一会儿又将车内挡风的帏布松开又绑上,爱不释手又恋恋不舍。
他没有坐过几次金轮马车,第一次坐上金轮马车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初的喜悦之情至今记忆犹新。
“少爷,可要让人牵来马匹?”烟儿见路君年万分舍不得的模样,问道。
牵来马匹套上绳索,她家少爷就可以在府内坐一下金轮马车了,只要不被人看到,府内的人又不会传出去,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路君年静默良久,视线才从金轮马车上挪开,对烟儿道:“不必了,父亲说过不能碰,那便不碰罢。”
不该碰的不碰,他已经及冠,总不能再被父亲当众打屁股,那也太丢人了。
所有东西都清点完,路君年站在密室前,亲眼看着金轮马车被关在了密室内。
四月初,路恒在做最后的人数和银两、物品清点,计算需要带到鹿州的马车数量。
路君年下了学堂,拿着路恒从洛家借来的古人字画就往洛家去,却被谢砚拦在了半路。
谢砚径直上了路家的马车,坐在路君年身边抱住了他的腰,脸埋进他颈窝轻嗅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去哪儿?”
“洛家。”路君年任由谢砚抱着,面上没有一点表情,麻木得像个木头。
谢砚低着头,没发现他的异常,又问:“为什么去洛家?”
“去还画。”
“什么画,我看看。”谢砚伸手拿过路君年手边的画卷,打开来看。
路君年沉默地看着谢砚稍显疲倦的面容,不发一言。
第151章
“唔——”谢砚认真地揣摩古画的意境,“非常壮阔的湖景,远处的小亭不过寥寥几笔,却能看出每一座小亭的不同之处,甚至还能从模糊的人影小点中看出不同亭中交谈的人的年纪、身份,我甚至还能猜出他们交谈的内容。”
“那你猜猜。”路君年淡淡道,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沿路的风景。
“最左边是一位妇女带着小孩儿,妇女手中似乎拿着风车,小孩儿在伸手吵着要,从妇女身体弯曲的动作来看,大概在逗小孩儿,但也差不多该给他了。中间是一对小情人,男子给女子带花环,嘴里说的应该是些甜言蜜语,不然女子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那最右边的亭子呢?”路君年随口问道。
谢砚眼前一亮,道:“两个男子在比扳手腕,不分伯仲,但很明显左边的人要略胜一筹,因为他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而右边的人紧锁眉头,很是用力的模样,却还跟人打了个平手。”
“是吗,我倒觉得,这两人在打架,只是右边的人明显动怒了,左边的人却还云淡风轻,根本不把这场架当成一回事儿。”路君年意有所指,“确如你所言。左边的人略胜一筹,吵架嘛,谁动怒了谁就先输了。”
谢砚慢慢听出来路君年话里有话,默了一会儿,问:“云霏,你还在生我的气?因为路恒是贬官而不是升官,还是因为练家?”
都有,路君年心说,却淡淡笑了一下,道:“我只是不太服气,父亲是做错过事,但他这些年为国为民做的,已经足够抵消他的罪孽了,凭什么鞠躬尽瘁者背井离乡,资质平平者位高权重?”
“如果我说,是路恒自己选择去地方的呢?”谢砚放下手中的画卷,紧紧盯着路君年,“他不愿意假死消失在众人视野,然后在皇宫颐养天年。他心里有抱负,以他的能力,足够在地方创出一片天地。”
这下轮到路君年沉默了,他垂眸,忽而又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错怪你们了。”
这确实有可能是路恒自己的选择,但路君年生气的点却不止这一个。
“你心里有什么事跟我说,太医说郁结于心会生病,久病往往难医。”谢砚扳过路君年看向窗外的头,强迫人看着他,“你以前说话都是看着我的,现在也要看着我。”
路君年淡淡道:“好。”
谢砚总觉得路君年身上缺了点熟悉的气息,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他心里将路君年的异常归结于短时间内还没有接受父亲离京的事实,心情不好。
但只要人还在他眼前,谢砚就感到安心。
思及此,谢砚如往常一样,将画卷放回匣中,再次圈住了路君年的腰身,头搭在路君年左肩上,路君年很快往后一抽身,左肩上的伤口并没有好彻底,谢砚刚刚一下重重地压在了他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