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爷子将夜光珠搁置在桌上,道:“旧交可不敢当,只是当年先皇将此夜光珠赏赐给当今圣上的时候,老夫刚巧在场罢了。我比小路大十几岁,当时我跟他都在兵甲营,我们一个打兵器,一个制暗器,最得先皇心。”
路君年鲜少从旁人口中听说路恒之前的事,路恒曾在兵甲营待过,谢棱渊当时跟他说过一嘴,可惜当时情况复杂,他没有继续追问其他。
只是,路恒都已经当上了门下侍中,这唐老爷子为何躲在这深山草屋中惶惶度日?
谁知唐老爷子像是知道路君年心中的疑虑一样,哈哈一笑,脸上灰白的胡须跟着一抖一抖的,说:“要我说还是小路聪明,当年皇位之争,我是死了一条心也要跟着当今圣上的,可他路恒犹豫了很久,最终谁也没选,只愿意安安稳稳地当他的铁甲兵,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打造他那暗器。圣上踏过了多少人的鲜血,才坐上了如今那个位子,他登基的那天,如果不是小路拉走了我,恐怕我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哈哈哈哈——”
路君年听到这里心口猛地一滞,快速上前捂住了唐老爷子的嘴。
他没想到,这看着平平无奇的唐老爷子,竟然还是位旧臣,只是这旧臣显然是被皇帝兔死狗烹的弃子,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怎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般秘辛,尤其是当着谢砚的面!
谁知唐老爷子做多了石雕,是个大力的主,一把推开了路君年,大声说:“你别不敢听,我在这山里头说了几十年了,说给风听、树听、石头听,还没跟人说过哩!圣上脚下踩的可不仅仅是敌寇的血,还有手足的血、同僚同窗的血!不然你以为他能稳坐皇位无一人敢悖言,因为那些敢驳斥他的人全都被杀头了!”
唐老爷子指着路君年,说:“你以为路恒真的像外面传闻的那样刚正不阿?哈哈哈他若是真那样老夫敢说皇帝当年第一个杀的绝对是他!为官者哪有手里干净的,不过是还没人查到你们路家罢了!”
路君年目光一凛,袖中的短刃已经滑到他的掌心,只需要一步,就能上前抵上唐老爷子的脖颈。
“真是一番精彩的说辞。”旁边响起掌声,谢砚轻击着掌走向唐老爷子,手抵上他的脖颈,只需要一瞬间的功夫,他袖中的长针就会射出,刺入对方的喉口,一招致命。
“谢砚。”路君年突然叫了谢砚一声,谢砚动作一顿,回头看向路君年,而唐老爷子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颤,打起了哆嗦。
这个名字,是太子。
他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和愤懑,凭什么他们在前面浴血奋战,跟人打得有来有回,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而路恒却坐享其成,衣食无忧,一生富贵?
他根本没想到会被谢砚听到……谁知道此人竟是太子?
“路云霏,他知道得太多了,传出去有辱皇室名节,我得杀了他,”谢砚眸色深沉得可怕,冷冷地看着唐老爷子,“何况他早就该死了。”
钟译和打开门看了看,随后进屋,说:“屋外没人,可以放心灭口。”
“他还不能死,我想知道一些事情的虚实。”路君年说。
“你连你父亲都不相信?就相信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头的一面之词?”谢砚挑眉看向路君年,眼中饱含探究。
“不,”路君年走上前来,蹲下身看着唐老爷子,说:“正是因为我相信父亲,才要留他一命。”
路君年从怀里拿出一个夜光珠,跟唐老爷子放在桌上的夜光珠一模一样,但仔细看来,会发现路君年手中的夜光珠上有很多磕碰过的痕迹,那是因为他被谢棱渊派来的杀手劫持后,曾将夜光珠丢在地上磕碰过。
看到路君年手里的夜光珠,唐老爷子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谢砚看着路君年志在必得的神情,意味深长。
路君年:“这颗真的夜光珠就在我手上,敢问这位尊长,是从何看出那颗夜光珠就是当年先皇赠送给圣上的那颗?”
屋里很黑,只有墙上挂着一个即将燃尽的火烛,桌上那颗夜光珠放置的时间长了以后,逐渐变得暗淡无光,最终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一颗圆球。
而路君年手里这颗夜光珠,即使在黑夜中也散发着淡淡的蓝光,隐隐有凉意。
这是路君年为了防止路途中间被人偷盗而特意准备的,没想到派上了关键的用场。
路君年看着唐老爷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缓缓说道:“你双腿皆跛,那是少时常年打铁保持一个姿势所留下的病疾,我相信你就是那位专门雕夜光珠的唐老爷子,因为那些唐家人看着并不像撒谎,你手上雕刻留下的茧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形成的。但其他的,很不巧,我刚好知道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