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我们走罢,再去前面看看。”梁浅拦住沈初霁,不让他继续靠近。
沈初霁垂着眼帘,如今人间界有太多这样的人,除了袖手旁观好似也没有别的办法。
沈初霁未再多言,从随身携带纳物的匣子里取出一件披风,放在她身边就离开了。
回到长街中,两道旁房门紧闭,街上不时出现几道瘦小身影。
他们佝偻身形,从地上捡起不知丢弃多久的食物,擦也不擦就往嘴里放。
途中,并未看到任何大人身影。
跟随车轮来到一座府邸外,看见门前停放的两副棺材和花轿。
喜服男子将马拴在石柱上,回身掀开轿帘,捧着只剩一颗头颅的新娘,仔细梳理她的额前的头发,眼神温柔细致,含情脉脉。
“湘儿,让你久等了。”
府邸朱门大开,男子走进前,忽然回头看向沈初霁众人。
他脸上含着笑,说道:“诸位既然来了,一同进去罢。”
沈初霁并未推辞:“多谢。”
随男子走进府邸,府中依旧空无一人。
到喜堂时,屋中人影绰绰,走进却发现那是被绳子掉在半空、仅有脚尖垂在地面,早已死去多时的数具尸体。
“诸位想必不是凡间人?”男子将头颅放进喜堂中,随后出来看着众人。
“在下张砚。”男子眯起眼睛,眼角朱砂桃花展开。
“沈初霁。”
沈初霁看着喜堂中失去生息的尸体,问道:“你杀了他们?”
张砚含笑点头:“他们杀我发妻和双亲,我自要他们以命偿命。”
“初来乍到,不明情况,想从张兄口中了解一二。”
张砚面露惊诧:“他们杀我妻和双亲,我却杀了满城,道长难道不是来降服我?”
沈初霁道:“性命怎能用多少比拟,杀再多人也换不回一人。张兄既识得我等身份,大抵并非凡人,应当知晓因果报应屡试不爽。他们种下了因,得到了死果;你亦种下了因,至于结果如何,日后自有分晓。”
张砚轻笑一声:“道长高见。”
沈初霁也笑:“张兄发妻和双亲因何而死?”
“那年我高中,消息传回这里,不知是谁听信谗言,道我发妻湘儿乃福星降世,福祉落我一人之身,若与其肌肤之亲便可同享福祉,再若喝其血、啖其肉便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再以头颅供奉神龛,便可消其怨,化无形。”
“我双亲拼死抢回头颅,却饿死在寻我的路上。”
“该杀!”江阔脸色阴沉,恨声道。
仙儿冷笑:“何止该杀?若是我,必定折磨得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砚背靠门框,神色透着淡淡温和:“道长,不知你们为何下界,如今凡间再无净土可言。”
“这片腐朽的大地,再过不久就会吞噬所有人。道长,回去罢。”
半晌,他轻笑一声:“身患顽疾,药石难医。”
“我仇已报,若要性命,就来取罢。”
语罢,他转身走进喜堂中,愔愔烛光下,细长手指捧起双眼紧闭的新娘,万般爱惜,珍而重之,血色唇瓣印着白齿。
见齿,却无唇。
沈初霁并非圣人,难判对错,难断因果。
“告辞。”沈初霁拱手俯身,带着众人离开了府邸。
满座孤邸,空有余寂。
腐朽的根从四百多年前就扎进人间大地,仅凭沈初霁凡人之力已然无法根除。这泱泱大地,千苦百难,又怎是他一人能够扭转?
他扭转不了,只能把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全部带走。
“张砚说的福祉,大概因他发妻能够吸纳灵力。”
修士和凡人外貌上的区别十分明显,灵力养人,容貌不会因为年岁更迭出现变化。
正因如此,沈初霁即使体内并无灵核,初次见面仍然有人觉得他是修士。
他的发妻能够吸纳灵力,自然有其他人也能够,这样的事,在人间界绝不会是个例。
“大师兄,那我们下界要做什么?”
沈初霁道:“阻止尚未形成的因果。切记,不可将自己卷入。”
“另外,人间界修建了九座神殿,神像之下均有我布下的阵法,数百年的信仰之力加上封神榜,便可将人间界所有灵力全部吸收。”
梁浅惊讶道:“大师兄你是想……”
“灵力倒泄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要将它们收回,人间百业待兴,终于恢复之日。”
“可是,封神榜在谢风清手上。”
沈初霁垂着眼帘:“所以,需要你们替我拿回来。”
“谢风清自人间而来,怕是已经知晓我的目的。”
“师兄,他仙门大会那番说辞,明显来者不善。若他蓄意破坏神像,那信仰之力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