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穿过月色编织的帷幕落在泥地上,枯枝烂草腐朽一地, 萦绕着难闻浊气。
听不见虫鸣鸟叫,亦没有活物气息。
竹林像一片沉默墓地, 处处让人觉得压抑。
然而, 在靠近竹林的曲径上,一行衣着各异的行人缓缓走来。
云金道袍的男人走在人群后方,月光落在他身上映出满身清寂。
“这地方好奇怪。”仙儿蹙着眉头, 回头看向沈初霁。
宣夜点头:“确实奇怪,死气沉沉的。”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血腥味以及腐臭气息。
突然, 静默黑夜中响起一道极其刺耳的唢呐声音。
抚云顶众人全部停下脚步, 身形落在沈初霁四周, 将他密不透风地围在中间。
沈初霁不清楚发生何事,腰间悬挂的朱雀玉佩散发些许热度,昭示附近有他不熟悉的气息。
“大师兄, 有唢呐的声音。”阿玉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解释。
沈初霁眉头微皱,抬眸看向曲径尽头转弯之处, 月光下似乎有身影晃动。
“在人间界有种说法, 唢呐一响, 不是大悲就是大喜。”沈初霁道。
可是, 此时夜半寅时,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会响起唢呐声?
实在诡异。
话音落后, 几声唢呐再度响起, 曲径拐弯处的地上映出一道身影,那人衔着唢呐跳动身体, 好像一种奇怪舞姿。
随着不断向前,终于走出弯道,暴露在视线中。
为首两位身穿丧服的男人,他们吹着唢呐双腿在地上来回跳动往前走,双眼紧闭,神色木然。
紧接着,一匹高头大马挂着红花缓缓出现,一位身穿喜服头戴状元冠,面容清秀眼角点朱的男子骑在马上。
他睁着双眼,眼角处以朱砂点着桃花花钿,嘴角噙着细微笑意,妖冶又诡异地看着前方。
先是丧服唢呐,再是状元喜袍,既是大悲,又是大喜,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随着高头大马出现,两副棺材被身着丧服的担夫抬出,棺材头上系着白花,棺缝钉死。
然而,在棺材后面,两个身穿红袍的伙夫吹着系上红花的唢呐,一辆花轿缓缓出现。
红白喜事同现,阴风沉沉吹拂。
这幅画面实在诡异,一时间他们都没有轻举妄动。
锦儿和阿玉一边拽着沈初霁一只手,惊惧地看着红白队伍朝他们靠近。
“避让。”沈初霁道。
闻言,众人退到道旁,将小路让出。
坐在马背的男子弯着眉眼,拱手朝沈初霁回礼。
那行队伍从他们面前经过,沈初霁看着棺材压在担夫肩膀上的重量,猜测其中确实有两具尸体。
然而,当花轿路过时,轿帘被一阵冷风吹起,漆黑轿中并无人影,而是一颗戴着凤冠朱钗的头颅放在座位上。
“大师兄,他不是普通人。”梁浅提醒道。
沈初霁沉默片刻,说道:“跟上去看看。”
他们远远跟在队伍后面,期间路过几座破败村庄,庄稼枯萎在地里,房屋破漏蛛网遍布,像是数年不曾有过人迹。
一路走到天亮,那行队伍在晨雾茫茫中停驻,前方则是一座关门大开的城池。
城门前杂草丛生,城墙风雨斑驳墙皮大面积脱落,遥远看去好似一座无人荒城。
来到人间界不过短短半日,他们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腐败、破落,死气沉沉,来时路上竟然没有感受到任何活物气息,没有虫鸣鸟叫,亦没有犬吠鸡鸣,好似一处混沌之地。
“大师兄,进城吗?”
“进。”沈初霁不假思索。
一行人跟随红白队伍进入城中。
萧条街道上,灯笼散落,幡子破碎,屋前杂物倒塌一地,好似大风过境只余下狼狈与凄凉。
“呜……”一声孩童呜咽传来,众人循声看去。
一条杂乱小巷中,堆满稻草的板车上,草席卷着一具尸身。五六岁的女童穿得破烂,满身脏污,生满冻疮的小手抓着板车把手,用力往前拖拽却纹丝不动。
“呜……”她抹着眼泪哽咽出声,忽得发现巷口站着几道身影,惊惧地蹿进草席之中,紧紧抱着冰凉僵硬、散发腐臭味的尸身。
凉风吹开草席,那是一具妇人尸体,恐怕早已死去多日,身上留着无数可怖伤口,指甲外翻,双目凹陷,便是一眼就令人遍体生寒。那女童却像救命稻草一般深深把头埋在她怀中,瘦骨嶙峋的身体穿得单薄,瑟瑟发抖。
看到这一幕,锦儿和阿玉面露不忍,别开了头。
沈初霁叹息一声,轻声哄道:“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女童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脏污小脸沾上了腐肉,双眼浑浊得像蒙着一层雾气。
“走、走开……”女童小声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