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对着衮代说道。
衮代一愣,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若是她不曾知晓努尔哈赤的雄心壮志,只会当做一个男子对于繁华的向往和艳羡。
可她此刻清晰的察觉到了男人的野心。
她顿了顿,却不曾看向男子,反而是调转了马头,又看向了这边辽阔无际的草原。
“可咱们也有《敕勒歌》。”
衮代看了一眼身后慢慢跟上来的侍从和舒尔哈齐。
此刻,正是初夏之时,满山的绿草深深,远处牛羊犹如黑白子散落。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女子声音如天空里飞翔过的黄莺,却有如那草地里潺潺流过的溪水,更如那自山巅落下抚过草尖儿的沙沙微风。
努尔哈赤一愣,随后醇厚而又辽阔的嗓音响起。
“天苍苍,野茫茫。”
远处众人纵马而来,合唱声冲破云霄,带着辽阔无边的肆意和洒脱。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努尔哈赤知道衮代是在告诉他草原也有草原的好。
众人欢呼歌唱,骑着马朝着原路跑回家。
一路上众人踏着最后的日光,慢慢的迎着黑暗回到了莽思寨。
直到两人下了马,佐佐几人牵着马走了进去,努尔哈赤在这个时候转过身,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低声说道:“衮代,不光是草原的美好你可以瞧见,自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曾发誓,以后定是要带你去看见这个世间所有的美好。”
“一个穷小子,他的确是没见过很美好的东西,出生混沌,见识浅薄,空有蛮力和对未来不切实际的期许。”
“可自他在十几岁的那一年便见到了世间最明亮的圆月,从此人生漫漫长路,从未有过漆黑和迷途。”
此刻,黑暗早已笼罩着两人,唯有一把火光,还有头顶漫天的繁星。
男人在昏暗却又辉煌的火光下,那本就俊美的眉宇犹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女子骤然抬头,却闯入了男人眼里的认真和明显的喜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男人轻轻的勾起嘴角,然后,眼前的男人骤然绽开了疏朗的笑意,那双黑眸执念瞬间犹如布满礼物繁星,盛满了世间所有的光亮。
她一愣,心中骤然满是诧异,但却在一瞬间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鬼使神差一般的,她竟是嘴角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她只是在男人那双期许的眼眸之下不自在的转过了头,又掩饰一般的抬头看了一眼繁星,说道:“夜深了,你也去休息了吧。”
“好。”
男人的声音如春风般的醇厚而温柔,他就这么回答了。
好,你说什么,都好。
在这一瞬间,衮代忽然觉得她似乎是被男人深爱着的。
而此时此刻,她在这些年里了解的她认识的努尔哈赤,他对着她说的话,一定是真心的。
或许,他所言,他竟是喜欢自己许久了么。
直到男人走了,她沐浴完,端坐在梳妆台前,沉默的看着镜子里的面容。
她知道自己是漂亮的,也知道自己的性情和草原上的大多女子都不一样。
不同于中原女子柳叶弯眉,或是低眉垂垂,她的眉毛浓密而流畅,眼眸圆润就像是盛满了草原上的月牙湖。
鼻梁挺翘,唇若施脂。
随着年华渐长,褪去了天真活泼,如今已然是美艳至极的面容。
偏她性子偏冷,那双盛满了温润月牙湖的眼眸带了几分月下的寂凉。
这般的矛盾之下,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姿容。
但容颜再美,也有消散的时候。
昔日的帝王情深,又有几个能的善终?
现如今,不过是如灯前花,水中月罢了。
“格格,你怎么了?”
佐佐拿着象牙梳通着主子那垂到了腰间的乌发,看着主子方才便闷闷不乐的面容,开口轻声问道。
“无事,睡了吧。”
女子起身,对着佐佐笑道。
“嗯嗯。”
月光如薄薄的纱铺撒在地面上,女子穿着绸缎的寝衣朝着床榻走去。
女子婀娜的身姿在夜风之中被勾勒的犹如美人瓶。
本是准备睡了的,可直到佐佐传来深眠的呼吸声时,她却又睁开了那双毫无睡意的眼眸。
窗户半开,初夏的风带着白日的温热,温度正好适宜,月色朦胧,草地间萤火虫犹如繁星洒落人间一般的在草丛里轻轻的漂浮。
衮代悄然起身,穿着软鞋,披着衣衫,轻轻的推开了门踏入了这被月光笼罩着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