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面前正站着个一般高壮魁梧的男子,只是素服戴辰国高冠,远远的一时侧脸端厚,也认不出是谁。
祁云越看越觉得,那里有一些熟悉。
卫长临面无表情的盯过来,道:“祁云,过来。给这位大人,看看咱们的朔安。”
祁云无奈,只好照做起身走了过去,随即对着此人微微俯身行了个男子礼。
卫长临强硬的揽过祁云肩头,被迫离近些。
男子抬起头来,也对着祁云行礼,似乎有些怅然道:“这便是令夫人啊,果真俊雅不凡,清隽脱俗。”
敦厚不失力道的声音响起,祁云惊的一下抬眼看去。
卫长临便道:“正是。祁云,这位是远道而来的袁大人,他的亲父曾与我共赴过战场。想来多年未见,倒是越发变样认不得。”
祁云又立即低下头去不敢多言,面前的哪里是什么袁大人,分明是……
分明是锦国当今皇帝祁赭!!
他同父异母的,
亲弟弟。
祁赭正欲笑着回话,却突然被另一桌的辰军给打断。
“将军!今日可是满月酒宴,您可得来属下弟兄们这桌喝一杯!!”
“是啊是啊!”
“将军哪怕是夫人在侧,可都抵赖不得这酒!”
“……”
人越发吵得闹哄哄,卫长临只好松开手,对着祁赭与祁云道:“失陪。”
祁赭拱手:“卫将军尽管去便是,在下来此人生不熟,于此处跟夫人聊聊,倒也解闷。”
卫长临便道:“也好,祁云,好好陪着袁大人。”
祁云沉闷着没回话,抱起朔安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过去。
祁赭等卫长临走远了,才过去想要扶着祁云坐下。
祁云见人伸手过来,不知是要做什么,就连忙向后一缩,道:“皇……袁大人不可。”
对方一愣,慢慢收回了手,随后道:“皇兄……你如愿跟着他,一切可还似当初一般欢喜吗?”
听着这话,祁云生硬的抬起头来,眼下的乌青似乎更明显了,他避而不谈,只微微笑道:“袁大人……这是说什么?一切都是在下选的,就算不好也是……命该如此。”
祁赭看着祁云这副生疏憔悴的模样,也不忍多说什么,便也道:“夫人,听闻……大锦伐萧在即,大辰是要与锦同盟,共敌萧国。夫人……可知吗?”
他是皇帝,自然什么都一清二楚。只要坐上了皇位,今日要喝玉酿,明日要饮仙露,指不定那日天地都要被其纳上餐桌。
寒风卷起了祁云的青丝,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在下鲜少了解战争之事,只会想着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亦或是流离失所的百姓,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的。”
祁赭不解,又听着对方继续道。
“再者,无论处在哪国,不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命吗?战争看似是上位者拓展疆土的手段,实则……都是割宰百姓的刀剑。”
祁赭闻言顿了顿,立即对着祁云拱手一礼,道:“多谢皇……夫人教诲,在下幡然醒悟。”
祁云道:“何须多谢,听闻萧国有位公主乃是性情中人,想来若是娶到为妻,定能震慑一方。”
祁赭不解道:“为何?”
祁云看着天空上慢慢吹起了冷白的雪,飘飘荡荡。他一边望着出神,一边轻声道:“这一切的定夺,都只看自己眼下如何选择。若是别的,在下……倒也不知了。”
他能告诉对方的,
便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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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飞,寒意侵人,满月酒也因此早早散了。
祁云带着孩子回到落清阁,听到窗外风啸的声音,不觉抬头望着掩紧的门关。
他走到小床边,温柔的微笑着,低头仔细看向朔安与倾平。
两个孩子,够了。
还他卫长临的债,也绰绰有余。
祁云慢慢收了笑,随即转过身,不留所念,直直的往门边走去。
巧儿抬眼恰好见此,急忙问道:“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啊?老爷送完客应该马上要回阁了……”
“去看看雪。”
祁云顿住半刻,说完便推门而去。
天空中肆意飘洒着雪,像是暗月被神明撕碎,胡乱抛向人间。
刺骨的风拍在脸上,祁云只觉得很温柔,至少比卫长临……温柔太多太多。
他从后门踱步到街上,四下依旧阴沉沉的,分不清是傍晚还是方过午时。
街上冷清,没有一个行走的人影。
祁云又前行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小巷边上坐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而孩子正有气无力的哭喊着。
“……哇啊……哇啊……”
女子垂着头不知是什么神情,衣衫也缺漏单薄,可那孩子却被保护的很好。
祁云停下步子,将身上的玉佩取了下来,接着弯腰轻轻放在孩子襁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