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卫都记过他的相貌,受潘公的命,要温柔地活捉他。晏军士兵更是早已与他混熟。他与将军的关系人人尽知。
一时间,众人皆愣了愣。
“余慎!”邵钦目眦欲裂,冲上去拦在他身前,替他迎敌,护他周身。
“谁让你回来的!”
很快邵钦亲兵调转阵势,将余东羿护在人群最里的安全之处。
迫在眉睫之际,余东羿也不多废话,道:“将我交出去。我令照人退兵。”
回五难以置信道:“照军又岂是你想退就退的?”
“不,我不允许,”邵钦打断回五,一双眸子黑如曜石,定定地望着余东羿,与他对视道,“去了你就不会再回来。”
“我在你这儿就这么没有信誉?以忱?”余东羿笑了笑道,“邵将军深明大义,不求抵挡千军万马,总得要救下的剩余这几千条人命吧?”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邵钦浑身浴血,面带煞气,冷冷道,“余郎舍生取义是勇,但潘九千却不见得听你的话。”
“总得试试不是?”余东羿歪了歪脑袋,笑道,“我跟着凌霄卫去和他们尊主说两句,拖延些许时间,到时候你是有妙计转头来刺他一刀,亦或者带兵退守都城,都有转圜的余地。”
“啊啊!”
外围不断有晏军将士的惨叫,死的都是在邵钦麾下征战多年,与他情谊深厚的亲兵。
邵钦是将军,是全军的灵魂。亲兵们都嚎叫着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最前,因为只要有将军在,希望就在。
他们坚信活下来的邵将军能护得住国门,所以义无反顾地将妻小性命都托付给他,豁出了命去护住他。
邵钦能不要命地杀敌赴险,却狠不下心来要这群将士为他陪葬。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身上系着上千条性命,背后还有家国。
照军何等来势汹汹?倘若晏军主力今日负隅顽抗在此,统统被敌人歼灭,亦或狼狈而逃,弃国都于不顾,那晏国这一边隅小国离覆亡也就不远了。
照军不退,全员都是死。
千钧一发,邵钦紧锁眉头,终于死死盯着余东羿道:“罢了,余郎……记得回来。”
邵钦服软了。
一个刃尖带血、器宇轩昂的健壮将军,此时却违心地、犹豫着、郑重地说出那一句儿女情长的话。
将军是个有傲气的人。这话从邵钦嘴里硬挤出来,当真艰难无比。
只见邵钦说完,振臂一呼,下令道:“开路,引凌霄卫出来,放余慎和谈!”
凌霄卫当真连余东羿的一根寒毛也没伤到,停了杀势,对峙在阵前。
余东羿转身,长臂一揽,将邵钦狠狠扣进胸膛,道:“好媳妇,等余郎归来。”
他上马跟着凌霄卫离去。
邵钦遥望着男人的背影,握紧了手中剑柄,眼神晦暗不明。
“退!退兵了。”将军身侧,不知是谁庆幸地说了一句。
凌霄卫和照军当真如潮水般退却,精疲力竭的将士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回五捂着伤臂,咳出一口血,嗤笑道:“呵,他算哪门子英雄?简直跟嫁去边塞和亲的公主一样!”
牺牲一人,换上千残兵活下来,众人庆幸,却也止不住地感到耻辱。
鼓八同样因杀敌和长途纵马而疲累不堪,望着东南侧,嘲讽道:“但倘若不绥靖,又有谁能活得下来?”
就在上一刻,被照国大军包围的那刻,将军周围的所有人,包括邵钦本人,都当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是啊,真能劝退凌霄卫啊……余慎那不着调的,他究竟使了什么昏招?”回五看着他手臂上从包扎的绷带中洇出来的血,下意识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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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招不至于,荤招差不多。
被凌霄卫请去玉门关城防后的大本营,余东羿以为这把他难免要牺牲一下,被榨得腿软个三天,却不料潘无咎竟一改往日肉|食动物的饥渴,缓声慢语地邀他用膳,与他过起嘴来。
“核桃?我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华屋内,屏退众人,在仅有他与九千岁宴席上,余东羿故意装傻道,“难不成叔叔又丢了什么新奇玩具?还特意找到西北边塞来。”
“太|祖隆兴宝库密钥,”潘无咎不与他弯弯绕绕,直言道,“一共几枚?”
“听这话,像是公公您手里已经有了一枚了?”余东羿挑眉,“让洒家猜猜,凌霄卫逮着圣女,薅来一枚密钥,却不小心让她给逃走了?”
“慎儿当真聪慧,”潘无咎抬眸,目光犀利,“无怪乎太上皇当初将宝山与龙脉托付于你——一个非皇族的外人。”
“叔叔不也是外人嘛?”余东羿夹了筷牛肉,浑然不在意地道,“在太上皇脚跟前跪伏十年,当牛做马,却连个沧浪宫地脉的奇门遁甲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