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那时你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想诈我,那件事情与我无关!”齐允轩喃喃道,失神地缓缓地坐下,如上岸垂死挣扎的鱼。
“为了争储,你很早就秘密建立了死士组织,他们帮你收集情报,完成你想做的事情。”雪若在陈述这一切的时候,竭力平静,但无法抑制心如刀绞。
“端木敏就是其中一人。”
“你让他牺牲自己,潜伏在齐允礼身边。后来,端木奉命给齐允礼下毒,将他逼疯。你能顺利登基,端木可谓功不可没,可你是如何待他的?”
齐允轩静静地听着,他没有反驳,放在龙案上的手青筋毕露。
“你明知他与芸儿有情,为了不引起傅临风怀疑,你逼他亲手打死自己心爱的人,”雪若颤抖着声音,胸中一阵阵气血翻涌,
“你让他恨傅临风入骨,却颁诏赦傅临风彰显你至孝仁义。傅临风不死,端木怎肯罢休,你又做了个顺水人情,利用他替你报了心中之恨。”
“可是转身......你就将他灭口了!”
“我曾经那么相信你,如今看来真是可笑啊。”雪若吸了口气,语气异常平静。
“我的师父,左子衿,也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吧。”
“允轩,”自兄长登基以来,她第一次这么叫他,“这世上,究竟有谁是你真正信任的人吗?”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她讥嘲地笑笑。
齐允轩端坐着,沉默了很久。
他眼底的复杂神情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君王的威严和冷漠。
站起身来,向雪若走近,他面上并无歉色,沉声道:“雪若,我也想像你一样无忧无虑,不谙世事,可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荆棘路,就再无回头可能了。”
目光渐渐凌厉,他说,“你可知道,为君者,伴风伴雨伴不测,信神信鬼不信人。”
他长叹了一声,“也许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我并不曾后悔,除了...二王兄的事情。”
那时,二王兄文韬武略,才华出众,即使是庶出也深得父王宠爱,十五岁就被立为储君。
二王兄彷如最璀璨的明星,把一母同胞的他映衬得黯然失色,他只能暗暗收敛藏于内心的野心。
二王兄死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日日被噩梦缠身,总觉得二王兄在床边看着他,向他索命。
后来,有人告诉他在宫内最高处建造一座形似庙宇的楼阁,在阁内摆放各种法器,便可以赶走怨灵。
他听进去了,便想办法说法父王,修建了钦天阁。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傅临风。
当时傅临风因常年经商,经常需要买地造楼,他不但愿意承担修建钦天阁之责,还主动提出造楼的费用也由他来,作为对三殿下的见面礼。
这对亟需金钱支持的他如同久旱甘霖。
傅临风以钱开路,出钱出力,很快就登堂入室,成为了他倚重的左膀右臂。
齐允轩沉痛道:“是孤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那样的事情。”
雪若本已做好了被他治罪,脱离关系,贬为平民的准备,反正她也要离开紫宸宫了。
却没有想到,他很快就承认了一切。
齐允轩道:“但后悔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是非对错让后人来盖棺定论吧!”
“孤想,做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好的君王,才能恕我过去犯下的罪。”
“雪若,孤纵然千般不是,但我还是帮你一起救了符凌晔,是不是.....”
“假意相救却趁机除掉他并不难,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
“雪若,你总是说我野心勃勃不折手段,可是....”
“可是,我也很怕你伤心...”他笑着松了一口气,红了眼眶。
“你在千灯镇的那一年,是我这个兄长送给你了遂心愿的时光,你真的以为我没有办法找到你吗?”
他可是从十三岁时就开始建立和培养死士和间谍组织的人。
这一世为达目的,他杀伐果决,活在算计、隐藏和谨小慎微中,一颗心早已冷硬如铁。
如果还有不得不违逆自己心意之处,就是因为雪若。
一番话击中雪若柔软的内心,她低下头,“是的,这一点我很感激你。”
长信宫明灭的烛火中,兄妹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聊到了深夜。
后来,齐允轩没有计较雪若的僭越违逆,同意了她离宫的请求,还承诺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足矣保她此生衣食无忧。
雪若谢过,她拒绝了嫁妆。
她说我和凌晔有手有脚,可以自食其力,请求兄长把给她的嫁妆钱赏给给那些在炸宫中死难宫人的家眷。
齐允轩欣然答应。
雪若还有一个请求,她要为上官逸平反,虽然那只是她夫君在夏州借用的身份,虽然凌晔也不会再用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