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平常的口吻述说着,当时的生死惨烈在三言两语间湮灭,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
雪若不由靠紧了他,试图从自己身上里给他几分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平复心绪,铁窗外隐隐透出天光,雪若轻声问,“伤口疼得厉害吗?”
凌晔摇头,“吃了子衿给的药,好多了。”
“师父也来了,他在门口等着,让我们先说会儿话。”
听到左子衿也来了,凌晔眼中光芒闪动,“他...他现在能说话了吗?”
雪若黯然:“还不能,不过他说自己养一阵就能恢复了。”
凌晔垂眸不语,好一会儿,才涩声道:“阿若....我身上的蛊毒已经深入肺腑,回天乏术.......”
雪若含泪凝视着他:“所以你要让我放弃你,对吗?”
凌晔歉然望着她,“不,是成全我。既然一切都已成定局,不如....”
“不如用你的死来消弭战火,让你求个心安对吗?”雪若哽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我公平吗?”
她心明如镜,完全了解自己的想法,这让他更加愧疚,“是我对不住你...”
“对了!”话未说完,雪若似乎想到什么,轻轻拉住他的右手。
她翻开他的掌心,在微弱的烛光下仔细查看,想要确认什么,凌晔不明白她是何意。
再次抬头时她满脸惊喜,指着他的掌心道:“你看,你掌中的伤疤消失了!说明历史是可以改变的!”
凌晔满脸疑惑,“伤疤?什么伤疤....”
“你这手掌上原本有一道深可入骨的伤疤,是两年前在云苑猎场时被刺客所伤。但我这次穿越回去之时,那个刺客已经被十三所杀,因此便不会发生猎场的刺杀,你手上的伤疤自然也就消失了,难道不是证明历史可以改变吗?”
凌晔怔然,“你说的云苑猎场行刺一事,我的确没有听说过。”
雪若愣住,那日金殿上她问他辩护时就提到了云苑猎场行刺之事,而现在他居然说没有听说过。
这就对了,她立刻转忧为喜。
雪若有些激动,仿佛于黑暗中窥得一丝曙光乍现,“你看,现在它连同记忆都一起都被抹去了。”
眼眶再度湿润,“原来,我也可以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稳了稳心神,快速理清了头绪,握住凌晔冰冷的手,“阿晔,你听我说,我已经找回了沧海月明琴,让我再尝试一次。”
“你还要回去?”凌晔不同意,“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你不必再回去了。”
“不!”雪若固执道:“现在我知道所有事情的脉络和时间节点了,只要穿越到你中蛊毒前,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阻止你被他们下蛊毒。”
“就算不中蛊毒,就能有好结果吗?”凌晔黯然低声。
“阿若,不要再做无谓的尝试了……”
雪若不理解,“你怎么知道是无谓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
“因为,你并没有改变什么,我手上的伤疤不曾因为你而消失,而是在这个时空,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云苑围猎刺杀之事。”
雪若完全糊涂了,“怎么可能,可是那是明明发生过的事情,我们一起经历的呀!”
“因为……你陷入这个循环无数次了,每一次都试图改变我们的结局,却都以失败告终。”凌晔终于说出藏于心底的话。
雪若张着嘴,茫然地望着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凌晔喘了一口气,徐徐道:“正如你可以回到八年前的那个时空,除了我们现在身处的时空,你相信还有很多个同样的时空吗,而那里,有同样的我们存在。”
“同样的时空?同样的我们.....”雪若喃喃地重复这几个词,忽然脑子有雪白的光闪过,她想起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怀疑,每一次她都是遇到不同时空的他。
“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直到后来...”凌晔停顿了一下,“你还记得鬼神医那里有一面窥灵镜吗?我在那里看到无数个时空的我们重复着同样的相遇、错过、伤害和离别……尽管中间的过程略有差别,但结局都是一样的……”
“结局是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雪若牙根都在发抖。
凌晔微笑地望着她,悲伤而温柔,“结局是没有我在身旁,你依旧过得很好…”
眼前出现荒野郊外孤零零的坟冢,那是每一个结局里他最后的归宿,而如今他所经历的,正是这无数个场景之一。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有这一条死路可选,难道就没有一次成功活下来吗?
“那你呢?你去哪里了?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过得很好?”雪若声音发颤,死死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