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好一会儿,才冷静道:“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齐雪若这个人存在。”
“你说什么?”看到凌晔的眸光震动了一下,那里面似有什么在汹涌翻腾。
她快被那目光灼痛,偏过脸去,硬下心肠。
“一直都只有我,十三。”
“齐雪若,只不过是我幻想出的另一个自己,或者说是我给自己安排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就像一个梦境,在这个梦境里,我假装自己是拥有一切的夏州公主,有了人见人爱的性格,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脸上有液体冰冷地滑下,被她抬手拭去。
原来心冷了,连流出来的泪水都是凉的。
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痛苦地呼喊,“不是这样的,她在骗你…十三,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话,我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与她一起守了凌晔数日的雪若,终于忍不住开口驳斥她。
十三任凭她在耳边连连质问,声色不动。
凌晔摇头,目露绝望,“不…你还在骗我,我不相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十三打断他,语气狠绝,“不信的话,你就看看齐雪若还会不会出现。”
凌晔眼中的光如同湖面上的冰骤然碎裂,一分分地失去了神采。
他恍惚地笑了一下,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十三独自一人走在寒风凛冽的黑夜中,脸上的泪痕已干,风吹过来,刀割一般地疼。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跟他说,我从来不存在?”雪若的声音充满怒气。
十三望着无边的黑夜,眼神空茫,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为什么你应该存在?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第240章 调虎离山
凌晔在床上不知睡了多久, 头脑一片混沌,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他睁开眼睛时, 茫然地望着床头, 那上面的细颈白瓷花瓶中歪着一枝黄花。
枝干虬曲嶙峋、缀着几片稀拉的叶片,唯有顶端一抹嫩黄, 仿若那个孤单又固执的纤弱身影。
看来她真的不是雪若。
眼前出现雪若手捧花瓶的旧影,瓶中密密匝匝地插满了色彩缤纷的野花,少女的笑靥比手中的花还妍丽三分。
“苏苏,你喜欢这些花吗?你看它们开得多热闹啊。”
与十三截然不同,雪若喜欢的东西都是如她本人一般鲜活而充满生命力的。
每次去摘花, 她都捧回一大把来,乱蓬蓬、毫无章法地挤在花瓶里, 却让屋子添了几分温馨气息。
清泉般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脑中的虚景却骤然幻灭。
雪若真的只是十三体内潜伏的另一个人格吗?
同一个人真的会出现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吗?
雪若她....还会再出现吗?
他无法相信, 也不愿意十三所说的话,但是除了相信,他又还能做什么吗?
浓重的疲倦袭来,他眼中的光渐渐黯下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漆黑。
窗外传来时起时伏的喧嚣声, 夹杂着欢呼惊叹和唏嘘之声, 那些声音似乎是从不远处的校场传来的。
他想起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营中比武大会。
长剑孤零零地靠在窗边的墙上, 他披着衣服下床, 扶着墙缓缓走过去, 摸索着握上剑柄。
那夜尸山血海的场景忽如白光骤然在脑中划过。
他脸色变得死灰一般, 持剑的手腕剧烈地颤抖起来,心脏毫无征兆抽搐起来, 捂着胸口,一时几乎无法呼吸。
“哐当-”
重铁铸就的剑颓然掉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已经试过几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这样。
他根本没有办法再拿剑了。
斥候营宽阔的校场上旗帜飘飘,人声鼎沸。
营主端坐在最高处的坐位上,依旧是厚重的风帽遮住的大半边面容,帽檐下银色须发被风拂起,月、朗、风、清四个堂主分别坐于他左右手。
四营的弟子们分列在东南西北各自的阵营中,连常年驻扎在外邦的月字堂和朗字堂的堂主也带领麾下弟子回来参加比武。
比试是每营挑选两名弟子组队参赛,战到最后者为胜。
然而报到清字堂参赛的弟子时,只有十三一个人走出来。
她目光冷然扫过众人,说配与她联袂比试的只有苏辰一人,既然苏辰负伤不能前来,那她便替代他的位置,一人对战两人好了。
“涟漪,你未免也看不起人了,你以为我们其余几营都没人了吗?”
在场众人都被她狂傲的语气激怒了,指着十三议论纷纷,只有钟午、孙子和倪丑在台下为她捏把汗。
她不是摔坏脑子时把武功都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