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医高兴地笑,心照不宣地指了指雪若,刚要开口,就被雪若扯着胳膊往门口送。
“趁人失忆就这么占人便宜,不愧是你啊,”走到外面的院子,鬼神医就来不及打趣,“我的好徒孙...”
“那还不是因为他醒来不认识我了,恨不得赶我走...”雪若沮丧嘟囔。
鬼神医笑着揶揄,“当年在斥候营我就说你对他有意思,你还嘴硬不承认,哼哼~”
雪若红了脸,刚准备辩驳,忽然想起了什么:“师祖,你何时知道上官逸就是苏辰的?”
鬼神医一怔,“呃....”谁知雪若立马接下去,“是因为他找到你治疗身上的寒症对吗?”
鬼神医从善如流点头:“正是!”
雪若理解地点头,“所以师祖,你早就预料到他醒来后会失忆,对吗?”
“不错。”鬼神医坦然回答。
雪若想不明白:“可是他的剑伤,以及身上的寒毒和蛊毒都不会波及脑部,您从何处推断出的呢?”
鬼神医停下脚步,负手站立,一肩明月清辉,夜风中银须白发飘飘,仙风道骨,清逸出尘。
他迟疑了片刻,终开口道:“因为,我曾经替他抹去一部分的记忆过。”
雪若神色一顿,不敢相信:“你抹去他的记忆?为何要抹去他的记忆?”
“说来话长...”鬼神医长叹了一声:“因为那时他太过痛苦,已经到了奔溃发狂的边缘,如果不替他抹去那段记忆,恐怕他没有办法活下去。”
雪若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好似有人往她心里扔了一把石子,碎石锋利的边缘扎得心脏不住地疼。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痛苦?”她颤声问道。
鬼神医停顿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那么痛苦,但如果不那么做,也许他会走火入魔...”
他看着前面沉沉夜色,神色严峻:“那个抹去记忆的药对他的身体带来无法避免的损伤,虽然我很小心地控制了药量,将那个损伤降低到最低。可是这次他受伤垂死,我不得不重续他的经络,在这个过程中,原本轻微的损伤就会被无限扩大,导致他完全失去过去的记忆。”
雪若听罢木然呆立,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黯哑着嗓子问道:“可有....恢复的可能?”
鬼神医思忖道:“不能说完全没有,也不能说肯定有,这完全取决于他自身的意念,还有运气。可能半年、一年就开始恢复,也可能五年、十年都不好转,甚至终身都想不起来。”
他说了这么多,雪若只听到“可能半年、一年就开始恢复”这一句,眼中骤然亮出希望的微芒,坚定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鬼神医撸着银须,点头:“但愿如此。”
送鬼神医离开前,她忍不住又追问了最后一句话。
她看上去很紧张,忐忑半天才说:“师祖,他身上的噬魂蛊毒还能解吗?他的脉息....”
她的样子好像溺水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鬼神医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叹息。
yüa?
“对他好一些,让他过得轻松快活些.....难道不比长久而痛苦地活着好?”
心沉了下去,她声音带了哭腔,“可是...我想让他轻松快活地长久活着。”
鬼神医怜惜地望着她,抬手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消失在夜色中.....
*
半年后,远离王城长乐,位于夏州西南一隅的千灯镇上,一家不起眼的胭脂铺悄然开张了。
千灯镇是个隐于苍山碧水茂林之中的小镇,镇上仅有几百户居民,民风淳朴,与世无争。
“雪记胭脂铺”开在靠近飞瀑山的街市一角,虽然开张时甚是低调,连爆竹都没有放一挂,但很快就吸引了镇上一众女性顾客的注意。
原因无它,一则是因为他们家售卖的胭脂、香粉和凝膏都是女掌柜亲手调制。
据说都是从植物中提取香氛和色泽,再结合护肤养颜的草本药材独家秘制的,色泽绚丽又雅致,气味芬芳平和,擦在肌肤上的效果远胜其它售卖胭脂香粉的铺子。
再加上他们的货品定价不高,价廉又物美,很快就在千灯镇的女子中传扬开了名声,无论是有钱商户家的女儿、还是百姓家姑娘,都争相选购“雪记”的产品。
“雪记”吸引人注意的第二个原因便是它的女掌柜阿雪了。
阿雪十分年轻,模样清丽,她说话轻轻柔柔,笑起来梨涡若隐若现。
她惯常穿着普通的衫裙,头上也不过简单地缀着三两朵小巧的珠花,或是用银钗慵懒地挽个发髻,但由她搭配出来,娴雅中透着妩媚风情,怎么看怎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