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子衿扭动了一下身体,摆脱了他放在自己后背的掌心,情绪愈发激动,嘶声道:“我死了便死了,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贵人命重,救我这条贱命做什么?”
他的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双目洌滟如水,竟有回光返照之态,咬牙含恨道:“就算死,我也不要受你的恩惠!”
这算什么?他以为这样,就能偿还给他带来的那无穷无尽的伤害吗?就能将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吗?就妄想他不再恨他吗?
他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他要他一生一世都欠自己,要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见左子衿突然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上官逸心中纳闷,只道他病得糊涂,便不再与他多言,直接出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动弹。
左子衿又气又急,悲愤交织,奈何受制后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支配。
上官逸盘腿端坐,深吸了一口气。
屏气凝神运息片刻,待真气逐渐凝聚在掌心之上,缓缓地将双掌抵上左子衿的后背。
精纯却并不浑厚的真气自掌心溢出,通心贯脉,寄神转体地慢慢流进左子衿体内,直达丹田气府深处。
左子衿只觉一股暖意自后背向周身蔓延开去,这暖意小心翼翼地护住他脆弱如裂帛的心脉,然后继续在五脏六腑间流转,绵绵泊泊如云海翻涌,浩瀚波澜。
一时之间,方才的滞重虚浮之感大大减轻,浑身上下舒畅如饮甘醇。
上官逸的真气在他四肢百骸间流淌,他心知上官逸已将体内的真气几乎毫无保留地输送了过来,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自己的身体也将无法承受。
左子衿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吃力道:“停下来…..你会死的,殿下还需要你…”
上官逸阖着眼,并不理睬他,继续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
随着真气逐渐耗尽,他的气息开始紊乱起来,身上不断溢出寒气,竭力将最后一点带着温度的内力推出体外,寒意铺天盖地袭来,身体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起来,感觉下一刻连呼吸都要被冻住了。
一口咸腥涌出喉头,上官逸咬着牙关,将血生生咽了下去。
耳边响起莫轻寒的话,“你便吃亏在事事都硬撑着,就算偶尔示弱一下,也没什么丢人的。”
是啊,他忘了如今自己也有人怜惜,要是能学着示弱一下,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会不会太迟了。
左子衿挣扎着问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吗?”
“无需感谢,我救你...只是为了雪若。”
上官逸喘息着开口,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抵在他背上的手掌微微颤抖。
左子衿苦笑:“还好…昨日没能杀掉救命恩人。”
上官逸微勾唇角,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两日朝夕相处,左子衿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一度还想杀了自己。可是不知怎的,他身上竟然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气息,就连两个人的说话模式也十分契合,一唱一和都有着无法言述的默契。
这种久违的感觉是什么,又从何而来,他说不清楚。
上官逸缓缓调息,放下了一直撑在左子衿后背的手掌。
左子衿被注入了生气,仿佛凋零的花重回枝头,脸色不再那么苍白,眼中也有了神采。
他被解开穴道后,忙回头去看上官逸,冷淡关切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上官逸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床,转过身背对着他,嗓音疲倦。
扣紧在床栏上的手青筋隐现,他竭力平稳呼吸:“你不是不想领我的情,正好…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左子衿问道。
上官逸说得很慢,一字一句似乎都很费力:“听闻....医圣谷的医术可以去腐生肌重生容颜…莫轻寒....他的脸多年前被烈火灼伤,我想请你帮忙….修复他的容貌。”
“好,我会尽力。”左子衿点头,郑重承诺,目光停留在他的背影上,心头泛起复杂的情绪:“你…何不为自己求医?”
“生死有命...”上官逸似乎笑了一下,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又道:“我的事情...不想让雪若知道...还请...”
“好...”左子衿了然,他现在这副情形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胸口沉闷得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ι兲??听到响动,雪若迫不及待地推门进来。
她直奔坐在床中央的左子衿,见他气色终于缓和了过来,脉象也渐渐稳定,才松了一口气。
上官逸扶着墙慢慢走到门边,给他们让出了一些空间,似乎想把自己与他们隔绝开来。
“师父,你感觉如何?刚才吓死我了!”她半跪在床前,拉着左子衿的手,想起方才师父命悬一线仍后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