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芹还活着。”陆司怀沉吟半晌,语出惊人,公冶文瞬间就激动地站了起来,陆司怀甚至还觉不足地补充道,“我见过。”
陆司怀没有提到她跟公冶芹见面的事,少费不少口舌,也即变相地在保护她。
“他在哪?!”公冶文神情癫狂,跟邱静岁记忆中那个青年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看来他确实受了不少刺激。
此刻开始,主动权就已经从公冶文手上转移到了陆司怀这里。
经过不断地试探、引导,再加上邱静岁在一边煽风点火,公冶文的口风终于松动。
“我只说我能说的。”公冶文闭了闭眼。
邱静岁问:“你在写什么?”
“我在算那个人。”公冶文答,又看着陆司怀问,“我父亲为什么找你?”
“为了取走天书。”陆司怀答。
“怎会如此……”公冶文疑惑地自言自语。
“其实我们见过天书,也有了几种猜测,我想真相应该就在其中,是预知之书或是公冶家历代的卜算集?猜到这一步,我觉得你没必要再隐瞒了。”邱静岁道。
公冶文震惊地望着她,许久后才自嘲道:“看来你们知道的比我多。”
“事到如今,看来我确实无须再隐瞒下去。”公冶文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双目放空,声音尤其虚弱,“我记得,那是我很小时候的事……”
公冶文出生在公冶家这样的家族中,前途可谓一片光明,毕竟在玄学的赛道,公冶家是一家独大,再也没有谁比他家地位更超然。
何况他从小就对玄学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而且天分不凡,压过一众兄弟,博得了祖父、父亲的喜爱,从小就被长辈亲自教导。
祖父的才学虽然平庸些,但父亲公冶芹的易术可谓是登峰造极,在他眼中,父亲就算比不上老祖宗公冶来,也绝对是几世难出的天才人物。
父亲一直对易术潜心钻研,从来不曾懈怠,同时谨守公冶家的本分,不同其他世家深交。
连祖父都说,父亲是公冶家有史以来数一数二的继承人。
直到有一天,祖父带着父亲出了一趟门,回来后,父亲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露出过笑脸,而且多次顶撞祖父,即便被家法处置也不肯服软。
他曾好奇地向长辈们打听过,长辈们说是因为父亲不愿意接受祖上传下来的天书。
那是他第一次听说天书,很好奇地追问天书上写了什么。
长辈们都摇头说不知道,母亲说:“只有历代公冶家家主才能看天书。”
“那天书现在在祖父手中保管吗?”当时的公冶文天真地问。
母亲就不知道了。
但是后来公冶文在父亲那里得到了答案。
“天书,连你祖父也不知道在哪,它在章家人手里。”
公冶文长大后才渐渐明白,原来这就是必须药瞎被送到公冶家的章家人的原因。
他记得父亲和祖父间的紧绷状态持续了好几年,之后,祖父年事渐高,身体不济,父亲的态度便缓和了许多。
父亲如同之前的祖辈一般,算出了晋朝气数将近的卦象,并将之禀报了皇帝。
再后来祖父去世后……他记得有一天,父亲带着青锋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半年都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那个时候,公冶文偶有窥察,只听到书房中传来父亲发狂般的笑声。
“谁也不知道父亲究竟是怎么了,一家人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意外。但后来,父亲却奇迹般地,无事人一样从书房走了出来。”公冶文眼神迷茫地说着,“他跟从前一模一样,大家都以为没事了。结果,没多久他便暴病而亡。”
“看完天书会情绪崩溃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会出现第二次?”邱静岁以为,既然章家人掌握着天书,那后面公冶芹一定是被青锋带去又看了一次天书。
三人都蹙眉思考着,一时无人开口。
“若是第一次,只给公冶芹看了部分内容,让他误以为虽然公冶家不过是难副其实,天命尚可更改的话,后面便可说通。”陆司怀沉思着说道。
邱静岁瞬间明白了过来。
公冶芹,一个被家族引以为傲的易术天才,最终发现自家盛名满天下的原因,其实不过是做了学嘴的鹦鹉,拾老祖宗的牙慧,叫他如何能当做无事发生。但是这样的气愤,是可以消退的,年迈的亲长、家族的负担都能平息一时的意气。但当得知真相远比他以为的要更残酷,而公冶家扮演的又是这样一个蝇营狗苟,害死了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的角色时,公冶芹终于彻底崩溃了。